第82章 次元袋与少女的道歉
当齐格注视着那柄剑的时候,注视着莱瓦汀的时候。
它象是感知到了什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并不是风吹,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共鸣一一从剑柄最深处透出,象是回应,又象是抗议。
周围的温度忽然升高了几度。
一道看不见的热浪从剑架之上扩散开来,使本就封闭的馆内空气变得沉重灼热。
盘坐在馆中央的金辉剑姬,挣开了眼。
她的睫毛微颤,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齐格的身影,但下一瞬,她的眼神中便浮现出一种复杂、微妙、略带酸气的神情。
心里早就预感到了结果,但当事实真的摆在面前时,又不免有点酸、不甘,却偏偏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果然啊”
艾蕾诺雅在心中不甘地嘟囊了一句,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剑架上那柄微颤的莱瓦汀。
明明自己才是先来者,明明她才是莱瓦汀现在的持剑人·
艾蕾诺雅的唇角轻轻抿住,眼神中浮出一丝极轻极淡的不快,那种不快带着极强的控制力,只在瞳孔深处泄露出一瞬。
她低头,握住自己身前那柄横放在腿上的长剑,站起身来。
金色的马尾在空中轻轻一摆,艾蕾诺雅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那一点点委屈与微妙的在意被她收了回去。
她花了整整三天才鼓起这个勇气。
现在,她终于踏出了那一步。
她迈步来到齐格面前,动作有些僵硬,却努力控制着节奏,保持自己作为霍亨索伦家族代表的风度。
然后,她低下头。
“感谢你。”
声音清淅,带看一种强行克制的庄重。
“感谢你不计前嫌,接受一个曾在誓约中失态、背誓离场的失败者的第二次约战。
“我清楚,若是换成别的人,或许根本不会再给予机会。”
艾蕾诺雅站得笔直,但微低的下颌轻轻绷紧,象是在极力掩饰某种羞涩感。
齐格那双异色瞳孔露出讶意,他是真没想到金辉剑姬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看来那件事情对于金辉剑姬所造成的心结,比自已想象中的还有重啊!
不是做戏,也不是表面形式,而是真正意义上,从身份与骄傲中抽离出来,低头道兼。
看来那件事—对她造成的心结,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曾在比试中锋芒毕露、冷傲不屈的少女,如今却站在他面前,强忍尴尬与羞耻,低头鞠躬。
她的动作太过标准了,标准得就象从贵族礼仪教科书中硬生生背下来的模板姿势,缺乏灵活,却因笨拙而显出几分真实。
齐格看着她,有一瞬的迟疑。
我等会该怎么回应她?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思考。
如果按自己性格的话,说一句一—“算了,反正我也没放在心上”一—就好了,简单干脆。
但是这样子说会不会有点太伤她了?
齐格有点小纠结。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艾蕾诺雅忽然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一旁的收纳柜。
动作快得象是在逃避什么。
她利落地拉开柜门,弯腰,从中抽出一个包。
那包看上去不大,布料细密,外侧以深色藤皮镶边,封口是标准的双扣编织绑绳。
工艺非常扎实,显然不是随便的装饰品。
包面绘着一张夸张的笑脸。
红与蓝的菱形图案拼接构成了面孔,眼眸微阖,嘴角上扬,象是在永远沉浸于某种介于愉悦与讥讽之间的情绪之中。
滑稽,甚至带着点诡异。
齐格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眼神落在那张笑脸上,眯了眯眼。
他认得这个包,很稀有的物件。
他在通识课时见过一次演示,那还是学院的导师专用标准教程道具。
本杰明老师也有这么一个包,只不过外观看上去有点不一样而已。
此刻,艾蕾诺雅手中拿的正是一一次元袋。
外表虽奇异荒诞,实则结构极其稳定,内部嵌有完整的折叠空间。。。
艾蕾诺雅却将那包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指尖紧紧压在藤皮边角的位置,力道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些。
转身的一瞬,她脚步顿了一下,象是在尤豫,又象是在做最后的心理调适。
空气中一瞬凝固,但她终究没有后退,而是咬了咬牙,将那股别扭又固执的勇气压到底,抬脚往齐格走去。
她一步步靠近,动作不快,却不曾停顿。
她走回齐格面前,双手将包举起。
肩膀略微绷紧,双臂笔直。
少女的下颌也轻轻收了回来,刻意避开齐格的视线,不让自己与他对上。
整个人的姿态有些僵硬,但每一个动作都被她逼迫自己做得尽可能完整、得体。
她在努力,在维持金辉剑姬应有的姿态。
但少女那张脸上的羞红却彻底暴露了一切,那是一种羞耻与紧张积聚到极限所引发的真实生理反应;
红得非常彻底。
连耳尖都染上了一层清淅的淡粉,甚至顺看雪白的脖颈一路泛红,透出浅浅的热意。
她象是要一口气将话说完,不给自己任何退路。
“请你原谅我之前的无礼行为。”
她一口气说道,声音微扬,略显急促,象是怕自己晚一秒就会反悔逃走。
“这是我的—道歉用的礼物!”
她手中的包往前举了一寸,姿态象是递交一份仪式上的申请。
那双手紧得几乎在颤斗。
然后,她象是终于鼓足最后一口气,大声补上最后一句。
声音不再颤斗,而是用尽全力地冲出口。
那一刻,她闭上了眼,脸上的红意几乎蔓延到了额边,象是怕再多停一秒,她就要溃不成军。
看着面前这副几乎视死如归的姿态,齐格一时无言。
艾蕾诺雅的肩膀紧绷到极致,脖颈红得象要冒烟,整个人仿佛在进行一场人生中最艰难的决斗一但实际上,她只是在送一份礼物。
齐格低头,看着她双手举着的那只装饰滑稽的次元袋,忽然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她在这份道歉礼物上的心理建设,似乎比她等会要进行的比试,还要复杂得多。
甚至连仪式感都做得过于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