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灌进敞开的墓道入口,吹散了弥漫的浓重尸臭与焦糊味,也吹得张老狗三人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惊醒。
他们跟在姜明渊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滑的泥土,跟跄地爬出了那吞噬了无数盗墓者的恐怖墓穴。
阿黄更是夹着尾巴,呜咽着紧贴张老狗的腿肚子,一步不敢远离。
当双脚重新踏上地面,感受到荒草拂过脚踝的真实触感,仰望到头顶那轮被薄云遮掩、却依旧洒下清辉的月亮时,吴铁佛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浊气。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后背上那层黑色衣裳,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洪官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斗着。
他眼神里还残留着无法散去的惊悸,脑海中反复闪现着那洞穿眉心的惊天一剑,以及那能将青铜都瞬间熔化的焚灭白光。
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手段。
张老狗更是连站直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噗通”一屁股瘫坐在那棵老槐树盘结凸起的树根旁。
他也顾不得地上脏污,紧紧抱住怀里还在不住发抖的阿黄,老泪顺着脸上深刻的皱纹滑落,嘴里翻来复去地念叨着,声音带着哭腔:“出来了真出来了啊老伙计,咱们咱们这是捡回来一条命啊”
姜明渊静默地立在槐树下,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带着几分孤峭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张老狗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姜明渊面前,恭躬敬敬地、几乎是九十度地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异常嘶哑:“老板大恩不言谢不,不对是小的们,谢过老板的救命之恩!”
吴铁佛和洪官见状,也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跟着上前,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见识过那非人的手段,他们再不敢把眼前这位年轻人当成普通的“老板”。
“交易罢了。”姜明渊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手腕轻轻一翻,三个看起来薄薄的信封便出现在掌心,与之前装现金的厚信封截然不同。
“每人一张不记名卡,密码写在背面。张老狗,八十万。吴铁佛、洪官,各九十万。一分不少。”
张老狗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微微颤斗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借着月光,眯着眼看清了上面打印的卡号和后面那六位手写数字。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脸上露出混杂着后怕与狂喜的复杂神情。
吴铁佛和洪官也小心翼翼地收好卡,心中那点劫后馀生的庆幸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这一趟虽然凶险至极,但报酬远超预期。
“钱货两清。”姜明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今晚之事,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他的语气并不冷漠,甚至算得上温和,但张老狗三人却齐齐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脊背发凉。
吴铁佛连忙双手合十,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然:“老板放心!今晚我们兄弟仨就是半夜睡不着,出来溜个狗,什么都没干,哪儿也没去!谁敢出去乱嚼舌根,我佛慈悲,也定不容他!”
洪官也用力点头,声音斩钉截铁:“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张老狗更是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老板,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今晚的事儿,保证带进棺材也绝不吐露半个字!阿黄它它要是敢乱叫一声,我我回去就打断它的狗腿!”
“很好。”姜明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只见他身影几个起落间,便融入了稀疏林木投下的斑驳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如同鬼魅,仿佛从未出现过。
老槐树下,只剩下劫后馀生、心思复杂的三人一狗,以及夜风吹过荒草丛,发出的那一片沙沙作响之声,更添了几分空旷与寂聊。
张老狗脱力般地重新瘫坐下去,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银行卡,另一只手抚摸着阿黄粗糙的皮毛,目光怔怔地望向那黑黢黢的洞口方向,喃喃自语:“高人这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人啊老吴,老洪,你们说咱们这行,是不是该收手了?”
吴铁佛手指用力捻动着那串油亮的佛珠,望着姜明渊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变幻,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阿弥陀佛,想不到这等人物都已现世,这世道怕是真的要大变了。咱们这捞偏门的行当,风险日增,确实是该寻个由头,彻底收手了。”
洪官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似乎还隐隐残留着之前在墓室中,被那恐怖煞气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的冰冷僵直感。
黎源城郊外,天色已是晨光熹微。
姜明渊并未返回城中,而是直接来到了城郊一处僻静无人的公路旁。他那辆看似普通、毫不显眼的黑色越野车,正静静停靠在路边。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他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指尖在储物戒上轻轻一抹,那柄自将军墓棺中取出的、布满铜绿、造型奇古的青铜短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剑身传来一种历经岁月的冰凉厚重触感,剑格处那几道玄奥莫测、非天然形成的细微纹路,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神秘难言。
“玄希秘境的钥匙,终于到手了。”姜明渊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光芒。
天辉灵液,此物对于他稳固目前筑基期的道基、推动炼形修为更进一步,都是不可多得的修炼资粮。
为此,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他小心地将短剑重新收起,妥善放好。
目光转而投向车窗外,东方天际已然泛起鱼肚白,薄薄的晨雾如同轻纱,笼罩着远处连绵山峦模糊的轮廓。
“天海那边,肃毅侯被停职审查,邬知安走马上任姬凰曦的棋局,看来已经悄然开始了。”
姜明渊心思电转,结合着昨晚赶路途中零散接收到的些许情报,对遥远天海城的局势演变,有了更清淅的判断。“不过,这些权谋纷争,暂时都与我无关。”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是足以支撑他在未来大变中立足的雄厚资源,是抓住每一个在灵气完全复苏、天地剧变之前,尽可能提升自身实力的宝贵机会。
“玄希秘境的具体位置”姜明渊闭上双眼,开始在脑海中回忆《登仙》游戏里关于这处早期重要秘境开启地点的所有线索碎片。
山川地貌的特征,诸多信息在他脑海中飞速组合、推演。
结合玄灵界的地图,一个相对清淅的空间坐标,逐渐在他意识中凝聚、成型——白苍谷。
而白苍谷则位于帝国西南边陲,那片人迹罕至、被称为“云断山脉”的原始莽荒之地。
“云断山脉此去路途遥远,不下数千里。”姜明渊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大致路程。
如今灵气复苏的征兆已开始显现,一些偏远的、人烟稀少的地域,恐怕已有异变滋生,或是某些异常现象开始露头。
帝国的官方力量,想必也已经开始加强对这类局域的监控和渗透。
“必须尽快出发,迟则生变。”
不再有丝毫尤豫,姜明渊拧动钥匙,发动了汽车。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而平稳的轰鸣,打破了黎明时分的寂静。
黑色轿车灵活地调转方向,平稳地驶离路边,轮胎碾过略带湿气的柏油路面,导入逐渐开始繁忙起来的城郊公路,朝着西南方向,坚定地疾驰而去。
车窗外的景物开始飞速倒退,黎源城那熟悉的轮廓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后视镜里。
车影迅速缩小,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笔直公路的尽头,只留下一路被车轮微微带起的尘土,很快便被清晨旷野的风,吹拂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