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远处的高楼间编织着虚幻的繁华梦境,而近处这条被临时征用为“星光夜市”的背街小巷,则亮起了更接地气的、由无数白炽灯泡串联起的简陋灯带,以及摊主们自备的、五花八门、闪烁不停的led广告牌。夜幕如同巨大的幕布落下,这里瞬间变成了一个喧嚣、拥挤、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沸腾坩埚。
声浪是这里的主宰:摊主们此起彼伏、声嘶力竭的叫卖声(“烤面筋!五元两串!香辣够味!”、“新鲜水果捞!十元一大碗!”)、顾客们讨价还价的争执声、音响里震耳欲聋、节奏强劲的网络神曲、小孩的哭闹、情侣的嬉笑、油锅沸腾的滋滋声、铁板煎烤的呲啦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持续不断的、几乎要将人掀翻的声波洪流。
气味则是这里的底色:浓烈到呛人的烧烤油烟(孜然、辣椒粉、焦糊的肉香)、油炸食品的腻香、臭豆腐独特的“生化”气息、廉价香水与汗臭的混合、糖炒栗子的焦甜、隔壁奶茶店飘来的奶精和香精的甜腻、还有地面上污水蒸发散发的隐隐馊味…无数种气味在这里交织、发酵、碰撞,形成一股粘稠、厚重、带着温度甚至有点辣眼睛的独特“夜市气息”,扑面而来,无孔不入。
邹波像一叶小舟,艰难地挤过摩肩接踵的人潮,汗流浃背地找到了这片“王国”的管理者——陈哥。陈哥是个光头锃亮、穿着花哨紧身t恤、脖戴大金链子(疑似镀金)、叼着烟卷、嗓门洪亮如铜锣的壮硕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卖烤鱿鱼的摊主说着什么。交了皱巴巴的一百块“临时摊位管理费”,换来一张字迹潦草的收据和一句“角落那儿,自己收拾去!”,邹波终于在一个靠近巷尾垃圾桶、人流相对稀疏的角落,获得了一块勉强能铺开塑料布的地盘。
地方狭小,地面还残留着不知名的污渍。他小心翼翼地将白天咬牙用最后几百块本钱批来的“货物”铺开:花花绿绿印着粗糙卡通图案的纯棉袜,十双一捆;用透明塑料袋简单封装、号称“苹果安卓全兼容”的十元三条数据线;以及一堆闪烁着红蓝绿刺眼小彩灯的塑料蝴蝶结发卡和廉价荧光手环。在周围烤鱿鱼、炸鸡排、冰粉奶茶的香气和炫目光彩包围下,他的小摊显得格外寒酸、黯淡,如同误入盛宴的乞丐。
“纯棉袜子!十元三双!便宜舒适!数据线!十元三条!通通十元!”邹波学着旁边摊主的腔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穿透厚重的声浪。最初的几声吆喝带着明显的生涩、干哑,甚至因为紧张而破了音,引来旁边炸串摊胖大姐善意的哄笑:“哎哟小兄弟!嗓门得练呐!跟姐学!香酥大鸡排!五元一块!十元三块!买三送一串豆干!走过路过别错过嘞——!”胖大姐的嗓门如同装了高音喇叭,带着一种市井的穿透力和煽动性,瞬间将邹波微弱的声音淹没得无影无踪。
现实很快露出了它市侩而残酷的獠牙。
然而,当他拖着疲惫欲死的身体,慢慢走回旅馆时,指尖却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感知记忆——对隔壁油锅那狂暴热浪中“纯净热流”的精准剥离感;对分散的、微弱热源同时锁定的短暂掌控感;在寒气干扰下重新锁定目标的敏锐调整…虽然过程痛苦不堪,虽然收获的能量微乎其微,但这种在极致混乱和压力下进行的感知微操,如同最残酷的锻打,让他在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硬生生将那微弱的热能感知力,锤炼得更加凝聚、更加精准、更加“听话”了!代价是身体仿佛被拆散重组,内腑的伤痛和精神的透支如同跗骨之蛆。
“夜市…不行。”邹波看着手中那些卖剩下的、在黑暗中兀自闪烁的廉价发光手环,眼神疲惫却异常冷静。他需要效率,需要更大的“样本库”。一个念头在他疲惫却飞速运转的脑海中清晰起来——废品回收站!那里,才是真正的“宝藏”之地,也是他感知力下一步的试炼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