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孙若薇才说出去了自己的心声。
后宫也好,后宅也罢,女子之间争的不仅仅是宠爱,更是生存权。
朱元璋开历史倒车,重启殉葬制度,瞬间将后宫的女子置身于血腥厮杀的修罗场。
宠妃纵然风光得意,那也只是一时的。
若是不能成为皇后,随时都有殉葬的风险。
朱瞻基惊得一震。
随即,他讽刺冷笑出声:“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爱我吗?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怎么会害怕殉葬?我死之后,你不应该立刻殉情去找我吗?”
孙若薇反驳道:“生同衾死同穴是生前睡在一张床,死后葬在同一个坟墓,我又没有说要立马去地下陪你。我最爱的男人的确是你,但我也爱我自己,珍惜自己这条命,我哪里错了?”
“你——”
朱瞻基气得一噎。
孙若薇满眼的怨毒之色:“明明我和你才是青梅竹马,明明我和你才是情投意合,胡氏这个贱人为什么要横插一杠抢走本该属于我的正妻之位?她若不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毁了我的幸福,还想让我殉葬,我凭什么要放过她?死,她必须死,她和她生的小贱种,一个个都得死!”
这番充满恨毒的话,大大超出了朱瞻基预料。
青梅竹马的美好滤镜,在这一刻寸寸破碎。
朱瞻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疯了,你真的疯了!”
“对,我疯了,我早疯了,自从以妾室的身份嫁进这东宫,我无时无刻不在发疯。”
两人咫尺贴近,孙若薇呼吸急促激烈,目光似蛇般,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一口吞下。
她越说越激动,恨得目眦尽裂:“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公平?给了贱人这么优秀的女儿,我的儿子却烂泥扶不上墙,成了人人指责唾弃的昏君,她和她生的贱种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啊啊啊!”
“啪!”
朱瞻基再也听不下去,猛地一巴掌狠狠甩在孙若薇脸上。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瞬间将孙若薇的脸打歪了半边。
朱瞻基看着疯魔如女怨鬼的孙若薇,眼中没有一丝感情温度:“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纳了你这个毒妇,让你入了东宫。”
“毒妇?”
孙若薇嗤嗤一笑:“要论歹毒,我怎么比得上重启殉葬的洪武帝?也比不过设计让连生三子的太子侧妃郭氏殉葬的太子妃,甚至都不及殿下的一半呢。你既要又要还要,舍不得青梅竹马之情,又不敢反抗自己的爷爷、祖父对于婚姻的安排,只敢把怒火发泄到胡氏身上,这会子天幕曝光,又忙着甩锅到我头上,你算个什么男人?”
她一字一句,嘲讽到了极致:“自私虚伪的是你,愚蠢狠毒的是你,只爱自己偏要装情圣的人更是你!象你这样的人,与我这个蛇蝎毒妇相配,不觉得是天造地设吗?”
“住口!”
朱瞻基象是被蝎子的倒钩蛰了似的,暴喝出声。
孙若薇见他这般气急败坏,笑得更加肆意癫狂:“怎么?戳到殿下的痛脚了?呵呵,自己虚伪至极,却希望自己的女人纯真善良,这不是很可笑吗?”
“是很可笑!”
朱瞻基怒极反笑:“所谓的青梅竹马都是虚幻,是我不该痴心妄想,盼着你一如既往那般美好。”
说着,他拍了拍手,就有一个太监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
孙若薇一看,脸色煞白如纸。
朱瞻基指着汤药道:“这是皇爷爷赏你的牵机药,喝下去之后,爱恨孽情,一了百了!”
孙若薇自知今日在劫难逃,将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完,倒是不怎么害怕了。
她目光在牵机药上停留片刻,呜咽一笑:“这么多年如履薄冰,总算是熬到头了!也罢,想让我死,成全你便是!”
说着,拿起药碗,仰头将牵机药一饮而尽,复又哈哈大笑:“后宫争权夺利,你来我往,疲倦不休!殿下认定我是个毒妇,殊不知我才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你的母亲、你的妻子,心里只有正妻的名分、国母的尊荣,你的女儿更是只有江山与帝王,只有我全心全意爱你,正因为是真爱,所以才会嫉妒,才会生恨发狂,恨不得将所有跟我争夺宠爱之人弄死,我死之后,这世上便再无第二个女人象我这般爱你!”
她大笑之后,脸上出现扭曲的痛苦,一口黑血喷出,惨然道:“不愧是牵机药,果然够毒!”
朱瞻基听她句句真情实意,又口吐黑血即将死去,蓦地心肠一软,道:“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孩子的。”
“孩子?”
孙若薇凄然一笑:“未来土木堡一战,大明精锐尽折,你的皇爷爷只怕恨不得将我的孩儿抽筋扒皮,又怎么可能让他好过?”
朱瞻基哽住:“我……”
“殿下!”
孙若薇眸光一转,风姿楚楚看着他,语气哀婉缠绵:“我快死了,你过来抱抱我,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就让我死在你怀里好不好?”
青梅竹马的滤镜破碎,朱瞻基本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亲密接触。
此刻她展现如此温柔美好的一面,忍不住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下一秒,凄厉如杀猪的惨叫声刺破耳膜,响彻整座东宫。
“贱人!”
朱瞻基暴怒如雷。
孙若薇被一脚踹翻在地,手里拿着一支染血的赤金红宝点翠步摇。
再看朱瞻基,疼得眼框暴凸,整个人如煮熟的虾子蜷缩成一团,身下不可描述的部位正在哗哗冒血。
原来就在朱瞻基心软抱住孙若薇的一瞬间,她便果断迅速拔下头上的赤金红宝点翠步摇,狠狠扎在传宗接代的玩意上。
朱瞻基想弄死她之后,再与胡善祥重拾夫妻之情,门儿都没有!
她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毁了,也不能便宜别人。
“毒妇!你这个毒妇!”
朱瞻基气得简直都快疯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孙若薇会在临死之时,给他来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