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省委大院侧门的阴影里。
车内没开灯,黑得象口棺材。
“老师!
祁同伟坐在副驾驶,身子拼命往后扭,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不能不管啊!”
“清泉在山水集团有不少干股,他要是扛不住审讯,把高小琴吐出来,那山水庄园就全完了!”
“那是我们的钱袋子啊!”
后座上。
高育良闭着眼,脸色铁青。
通过窗外的路灯光,能看见他眼袋都在跳。
“你说完了吗?”
声音很轻,象是在问今晚吃什么。
祁同伟急了。
“老师!哪怕是那个……刘星宇!哪怕是他盯着,咱们也可以操作一下程序嘛!”
“先取保候审!”
“只要人出来了,或者是让他闭嘴……”
祁同伟做了个往下切的手势,眼神凶狠。
“啪——!”
一声脆响。
极重。
在狭窄的车厢里回荡,甚至带着回音。
祁同伟被打懵了。
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后座那张儒雅的脸。
高育良收回手。
手掌还在发抖。
“蠢货!”
高育良刷地睁开眼,眼底满是血丝。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吗!”
“取保?”
“让他在局子里闭嘴?”
高育良指着车顶,唾沫星子喷了祁同伟一脸。
“你知不知道那个审讯室连着哪里?”
“那是省长办公室!”
“你敢动一下手脚,那个红色的督办单,下一秒就贴到你祁同伟的脑门上!”
祁同伟不说话了。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高育良理了理衣领,缓了缓气息。
“同伟啊。”
“你太让我失望了。”
“以前我们能捂盖子,是因为有赵立春。”
“现在?”
高育良冷笑一声。
“这把火,就是冲着我高育良来的!”
“不断尾求生,你是想让我陪着陈清泉一起死吗?”
祁同伟哆嗦了一下。
“老师,我……”
“落车。”
高育良推开车门。
“去开会。”
“记住,进了那个会议室,谁要是敢替陈清泉说半个字的软话。”
“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
省委政法委,第一会议室。
烟雾缭绕。
明明是深夜,却坐满了人。
省检察院检察长、省法院院长、省公安厅各处室负责人。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撞开。
李达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那个厚厚的文档夹,象是拿着一捆炸药。
身后跟着赵东来。
两人的气场冷冽,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李达康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高育良的左手边。
把文档夹往桌上一摔。
“哗啦!”
里面的照片散了一桌子。
全是陈清泉裹着被单的丑态。
“看看!”
李达康敲着桌子,声音震得茶杯盖都在响。
“这就是我们的副检察长!”
“这就是我们的干部!”
“丢人!”
“丢到了姥姥家!”
李达康转过头,死死盯着刚坐下的高育良。
眼神象刀子。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也憋了一肚子的词。
他准备好了。
只要高育良敢说一句“程序要合规”,敢说一句“还要调查”。
他就把桌子掀了!
他就敢指着高育良的鼻子骂娘!
“育良书记。”
李达康冷笑。
“这是你的老部下,也是你的好学生。”
“这事儿,你怎么看?”
“是不是还要……”
“砰!”
一声巨响!
比李达康刚才那一下还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主位。
高育良站了起来。
他一巴掌拍在实木桌面上,力气大得手掌瞬间通红。
“还怎么看?”
“我没法看!”
高育良指着桌上的照片,手指剧烈颤斗。
“无耻!”
“败类!”
“我高育良教了一辈子的书,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畜生!”
李达康愣住了。
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这剧本不对啊!
高育良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环视四周,目光冰冷锐利。
“同志们呐!”
“痛心啊!”
“我们政法队伍里,竟然混进了这种害群之马!”
“学外语?”
“他这是在往党的脸上抹黑!是在往汉东省委的脸上吐痰!”
高育良猛地看向省检察院检察长。
“季昌明!”
季昌明吓得一激灵,立马站起来。
“到!”
“我不管他陈清泉以前是谁的秘书,也不管他有什么背景!”
高育良大手一挥,象是一刀砍了下去。
“特事特办!”
“从重!从快!顶格处理!”
“所有的程序,今晚必须走完!”
“不需要再讨论了!”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祁同伟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
狠。
太狠了。
李达康张了张嘴。
他看着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的高育良。
半天,只憋出一句话。
“呃……育良书记说得对。”
他准备好的炮弹,全成了哑炮。
本来想打高育良的脸。
结果高育良自己把脸伸过来,狠狠抽了两下,还问他抽得响不响。
这让他怎么接?
高育良坐了下来。
呼吸有些急促。
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拧开笔帽。
面前。
是秘书刚刚打印出来的《关于开除陈清泉党籍与公职的建议书》。
只要签了字。
陈清泉就彻底完了。
汉大帮在京州检察院的钉子,就被拔了。
高育良看着那张纸。
几秒钟。
他没有尤豫。
笔尖重重地落在纸上。
“呲啦——!”
声音刺耳。
笔尖太用力,直接划破了纸张,在“高育良”三个字的最后一笔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那是愤怒。
也是无奈。
高育良合上文档。
看都没看那道裂痕。
直接把文档推到了李达康面前。
“达康书记。”
“拿去吧。”
“这也是刘省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