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庄园,顶层。
祁同伟将那瓶昂贵的皇家礼炮重重地砸在桌上。
酒液飞溅,他却毫不在意。
“小琴!我们经得起他这么查吗?!”
他象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烦躁地来回踱步。
“月牙湖的项目!还有三年前,为了拿到城西那块地,我们做掉的那个钉子户!”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
“当时伪造的现场,做得天衣无缝!可那是在没人深究的情况下!”
“如果刘星宇用查大风厂备用金的法子,去查三年前的卷宗呢?!”
高小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走到祁同伟面前。
“够了。”
她的声音很冷,试图用这种冰冷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波澜。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已经激活了预案,维尔京群岛那边已经开始操作,三天,最多三天,大风厂的股权就会从我们名下彻底剥离。”
祁同伟停下脚步,他看着高小琴,象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剥离?你觉得来得及吗?”
“你觉得他刘星宇会给我们三天时间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不是高小琴常用的那部手机。
而是一部放在酒柜最深处,从未在人前响过的黑色卫星电话。
高小琴的身体,在听到铃声的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她脸上强装的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祁同伟也认得那部电话,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高小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祁同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一步步走到酒柜前,动作缓慢得象是提着千斤重物,拿起了那部电话。
她按下了接听键。
“赵公子。”
她的声音,躬敬,谦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小琴啊。”
“汉东卫视的新闻,我看了。”
“你们那儿,那个快要退休的省长,挺会演的嘛。”
高小琴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赵公子,这是一个意外。”
“是李达康那个蠢货,自己拍着胸脯保证,结果事情失控了,我……”
她急切地想要解释。
“我不想听过程。”
电话那头的声音打断了她,慵懒的语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
“我把你放在汉东,是让你替我看着我的产业,替我解决麻烦的。”
“不是让你给我制造麻烦,更不是让我的东西,被一个戏子拿来当他表演的道具。”
高小琴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赵公子,我正在处理!股权转移的程序已经激活了,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干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处理?”
“小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钝掉的工具。”
高小琴握着电话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工具一旦钝了,用起来不顺手,就会影响主人的心情。”
那个声音慢悠悠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象一根冰锥,扎进高小琴的心里。
“你说,是该把它扔进溶炉里,回炉重造呢?”
“还是……就当成一块废铁,直接扔掉?”
高小琴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赵公子……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我保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我一定把所有手尾都处理干净!”
为了表示自己的价值,她甚至口不择言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如果他再碍事,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从汉东消失!”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十几秒后,赵瑞龙那带着嘲讽的笑声才再次响起。
“让他消失?”
“呵呵,小琴,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你以为这是在你们那个小小的京州过家家吗?”
“一个省长,你说让他消失就消失?”
赵瑞龙的语气,象是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行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别再打电话给我。”
“如果我下次再从新闻上看到关于汉东的任何负面消息……”
“你就自己找个干净的地方,处理掉自己吧。”
“嘟——”
电话被挂断。
高小琴的手一松,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从她滑腻的掌心滑落,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整个人象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沿着光滑的酒柜,缓缓地瘫软下去,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祁同伟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冰凉的骼膊。
“他……赵瑞龙他不满意了?”
高小琴抬起头,那张美艳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她看着祁同伟,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笑。
“不满意?”
“他不是不满意。”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破败的意味。
“他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打包成一个礼物,送给那个新来的刘省长。”
“用我的人头,去平息这场风波,换取他其他产业的安宁!”
祁同伟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终于明白,他们不是遇到了麻烦。
他们是被抛弃了。
在赵瑞龙那种人的眼里,他们从始至终,都只是可以随时牺牲掉的棋子。
跑?
往哪里跑?
只要赵家一句话,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
死路一条!
祁同伟的眼睛,在这一刻,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反而迸射出一种骇人的凶光。
他一把将瘫软在地的高小琴拽了起来。
“不!”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
高小琴茫然地看着他,象一个溺水者。
“我们还能怎么办?”
祁同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的神色。
“跑是跑不掉了!”
“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他死死地盯着高小琴的眼睛。
“把他拉下水!”
“让他也变得跟我们一样脏!让他身上也沾上屎!到时候,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