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刘星宇负手而立，只吐出一个字。
身后的省政府督查室主任立刻上前，展开那份还带着油墨味儿的红头文档，声音洪亮。
“《汉东省关于重大、复杂、跨部门关联案件实行联合特别调查的紧急指导意见》！”
“第一条，凡涉及两家及以上省直、中直驻汉单位管辖的重大案件嫌疑人，任何一方不得单独羁押、单独审讯。”
“第二条，必须成立联合专案组，实行‘物理隔离、信息共享、同步上案、全程录音录像’的四同步原则。”
“第三条……”
每一条念出来，侯亮平和赵东来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哪里是指导意见，这分明就是一道道紧箍咒！
“我反对！”
侯亮平第一个跳出来，脖子上的青筋还没消退。
“刘省长！这是最高检督办的案子！联合办案人多嘴杂，谁能保证不泄密？如果关键线索泄露，导致上面的人跑了，这个责任谁负？”
刘星宇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侯亮平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侯处长，你在怀疑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你是怀疑我们汉东省的公安干警不可靠，还是怀疑在场的哪一位同志是内鬼？”
侯亮平一滞：“我不是针对个人，我是说这种模式本身就有风险……”
“最大的风险，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刘星宇猛地提高了音量，这一声断喝，让侯亮平下意识地立正了身体。
“在国家暴力机关的大厅里搞武力对峙，这才是最大的泄密！现在全京州恐怕都知道我们内部打架了！还需要等联合办案来泄密吗？”
侯亮平被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赵东来见侯亮平吃瘪，刚想幸灾乐祸，刘星宇的目光已经象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
“赵局长，你好象很不服气？”
赵东来硬着头皮顶上来：“刘省长，我们京州市局是受市委李书记直接领导的。这么大的事，我不请示李书记，不敢随便答应。”
他搬出了李达康这尊大佛。
在汉东，谁不知道李达康的强势？往常只要提李达康的名字，省里的领导多少都要给几分面子。
可惜，他今天遇到的是刘星宇。
“好，请示。”
刘星宇指了指刚才被督查室收缴放在桌上的一堆手机。
“把赵局长的手机还给他。”
一名督查员立刻双手捧着手机递给赵东来。
赵东来愣住了，拿着手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打啊。”
刘星宇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正好，我也很久没和达康同志交流法律问题了。你打通了，开免提，我亲自给他念一念这条《指导意见》，看看达康同志是支持依法行政，还是支持你搞独立王国。”
赵东来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冒汗。
让省长给市委书记“普法”？
这电话要是打出去，不管结果如何，他赵东来肯定第一个被李达康骂死！李书记最恨的就是下面人给他惹麻烦还要他来擦屁股。
“怎么，赵局长没话费了？”刘星宇淡淡地问了一句。
“不……不用了！”赵东来咬着后槽牙，把手机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我坚决拥护省政府的决定！联合办案！”
刘星宇点点头，看都没看那部手机一眼。
“既然都同意了，那就别站着了。动起来。”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我给你们十分钟。就在这里，一楼最大的那间审讯室，我要看到联合专案组的牌子挂上去。”
“侯处长，你的人负责左边的监控位。赵局长，你的人负责右边。所有的审讯线路，另外拉一条专线，直接连到我的办公室。”
“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们审。”
十分钟后。
京州市公安局一号审讯室，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闪电装修”。
原本只有一张审讯桌的房间，硬生生又塞进去两张桌子。
左边，坐着一脸铁青的侯亮平和陆亦可。
右边，坐着满脸横肉乱颤的赵东来和他的刑侦支队长。
中间的主位上，刘星宇端坐如松，面前放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茶香四溢，与审讯室里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双方人马互相瞪视，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与此同时，市委书记家。
“啪！”
一只精美的紫砂茶杯在墙上撞得粉碎。
李达康穿着睡衣，在客厅里暴跳如雷。
“混帐！混帐东西！”
“他刘星宇想干什么？啊？他这是要骑到我头上来拉屎拉尿了！”
秘书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赵东来这个废物！平时跟我吹嘘京州公安是铁板一块，怎么刘星宇一去他就软了？还联合办案？这不明摆着是引狼入室吗！”
李达康骂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刘星宇这一手“联合办案”，看似公允，实际上是往他的独立王国里掺了沙子。
最可气的是，这一切都是打着“程序正义”的旗号进行的，让他这个省委常委连发飙的理由都找不到。
“备车！”李达康猛地站起来，“去省委！我要找沙书记评理！”
……
公安局审讯室。
【叮！恭喜宿主成功化解重大执法冲突，维护了程序权威。】
【奖励发放：技能“微表情绝对洞察（初级）”。】
【说明：你能捕捉到人类面部肌肉最细微的抽动，洞察其内心真实的恐惧与意图。
刘星宇感觉双眼一阵清凉，再看对面坐着的几个人时，世界仿佛清淅了几分。
侯亮平的嘴角在微微抽搐，显示他还在极力压抑怒火。
赵东来的眼角不停跳动，这是极度不安的表现。
“带嫌疑人。”刘星宇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
铁门打开。
两个法警架着蔡成功走了进来。
蔡成功耷拉着脑袋，双脚在地上拖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当他被按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抬起头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了。
左边，是那个要把他带去北京“扒皮抽筋”的阎王侯亮平。
右边，是那个要把他做成铁案“永世不得翻身”的恶鬼赵东来。
而中间，还坐着一个虽然不认识，但看起来比这两个加起来还要可怕的大领导。
三堂会审！
蔡成功那双绿豆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阵势，是要他的命啊！
说？说了是死。
不说？不说恐怕生不如死！
侯亮平迫不及待地一拍桌子：“蔡成功！你……”
“慢着。”赵东来也不甘示弱，同时开口，“蔡成功，先交代你诈骗的事！”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互相瞪了一眼。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
蔡成功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斗起来。
“呃……呃……”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两眼向上翻白，口吐白沫，整个人象触电一样在铁椅子上抽搐。
“不好！羊癫疯犯了！”旁边的法警大惊失色。
侯亮平急得站了起来：“别装死！起来！”
赵东来也皱起眉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犯病就犯病？”
一片混乱中，唯独刘星宇稳坐钓鱼台。
在他的“微表情绝对洞察”视野里，蔡成功看似翻白的眼皮底下，眼球正在快速转动，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那抽搐的嘴角，有一块肌肉极其不自然地紧绷着——那是用力过猛导致的。
刘星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演。”
他抿了一口茶，声音不大，却清淅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接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