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篝火渐渐熄灭,但冒险者们心中的火焰却被点燃。
这场临时的战术会议并未持续太久,真正的挑战,在天亮之后才算开始。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晒在溪谷镇时,罗夏已经带着卡珊德拉再次来到领主大厅。
领主安德烈被侍从从睡梦中叫醒。
他看着眼前这两位外来的冒险者,心中早已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但他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探着问道:“两位冒险者大人,这么早前来,想必是对剿灭大地精有计划了吧?”
罗夏没有理会他的客套,只是将一份早已写好的羊皮纸推到他面前。
“这是您需要配合我们完成的第一步。以您的名义,亲笔写一封投降邀请信”,送去给那位大地精军阀。”
“什么?!”安德烈如遭雷击,他看着羊皮纸上那充满屈辱的措辞,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要是传出去,我的家族脸面何存?!”
“脸面?”卡珊德拉冷哼一声,那股强大的气场让安德烈瞬间闭上了嘴。
罗夏依旧平静,他看着安德烈,眼神故意带上了一点怜悯:“领主大人,您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您现在的脸面,是拴在那头双足飞龙尾巴上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玩味:“当然,您也可以拒绝。那么,我们这支外来的冒险者小队,现在就拍拍屁股走人。
“至于您和您可爱的镇民们,要如何凑齐下一笔贡金那可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
这番话精准击中了安德烈内心最懦弱的地方。
他脸上血色消散,张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没关系”安德烈在心中疯狂安慰自己:
就让这群乡巴佬去斗!去送死!等这群外乡人和那群大地精拼个两败俱伤,我再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候谁又能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这份恶毒的盘算让他重新找回了一点镇定。
他颤斗着拿起羽毛笔,在那封信的末尾签下了自己名字,并盖上了他们家族的印章。
“很好。”罗夏收起信件,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眼中的怨毒,“那么接下来,我们需要您的权力。”
“权力?你是说兵权?!不行!绝对不可以”
“不,您的卫兵队,还是留着保护您自己吧。”罗夏摇摇头,他指着外面那些徨恐的镇民和外地商人:“我需要您以领主的名义给我一份书面保证,为了守卫溪谷镇,将临时征召被困在镇上的外来商队护卫。
“同时,在我们进行自卫筹备”期间,任何卫兵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干涉。”
安德烈闻言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狂喜。
让外乡人去打外乡人?这简直是天才般的计划!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他一口答应,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真诚的感激。
溪谷镇街道上,气氛压抑。
无论是外来商人还是本地镇民,都因为这两天城外时不时传出的号角声而惴惴不安。
罗夏带着威尔逊和汤姆,身后跟着那十名刚刚重获自由的本地冒险者。
他们来到镇上铁匠铺前,试图采购一些陷阱和武器。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铁匠老板充满敌意的眼神和一口浓痰。
“又是你们这群只会惹是生非的杂碎!滚开!我的东西不卖给你们!”
“老家伙!你说什么?!”一名脾气火爆的佣兵立刻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汤姆一把拦住。
罗夏看着这一幕,内心感慨万千。
—
他想起了在铁石镇,矮人工匠们虽然也脾气火爆,但面对冒险者时,更多的是一种平等的尊重与合作。
而在这里,冒险者与平民间却好象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没有了官方协会的约束与调解,自由冒险者的力量,对平民而言不再是守护,而是一种威胁。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人群中,一个年轻学徒突然指着罗夏发出声惊呼。
“是他!就是那个在旅店里,一个眼神就吓跑马库斯那帮卫兵的外乡人!”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
镇民们看向罗夏的眼神马上变了,那份敌意缓和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敬畏。
而威尔逊等本地冒险者,则羞愧低下了头。
他们没想到自己在溪谷镇混了这么多年,声望竟还不如一个刚来两天的外乡人。
罗夏知道,机会来了。
他上前一步,先是对着铁匠老板微微躬身:“老板,我理解您的愤怒。我承认,我身后的这些同伴过去或许犯过一些错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感染力:“但现在大地精围城,能拿起武器守护你们家园的也只有他们!”
他又转向身后那些羞愧的冒险者,话语充满感染力:“你们呢?想一辈子都被家乡同胞戳着脊梁骨骂吗?现在,就是你们赢回尊严的唯一机会!”
人群开始骚动,但依旧有不少人眼中带着尤豫。
罗夏知道,单纯的鼓动还不够,他需要将所有人利益都捆绑在一起。
他直接走向了另一边,那些同样被困在镇上、忧心忡忡的外来商人们。
“诸位。”罗夏的声音吸引了所有商人注意。
“我是罗夏,这支小队的临时指挥。”他指着城外方向开门见山:“你们现在的困境我很清楚。货物积压,每日都在亏损。不仅要被领主敲诈所谓的军费”要向大地精再交一笔高昂的&039;过路费”。”
商人们闻言,脸上都露出痛苦。
“但是,我这里有一个投资计划。”罗夏看到他们的反应,声音变得充满诱惑:“由各位集资,形成一笔战时公库用于采购物资。作为回报,我保证胜利后各位不仅能拿回本金,还将一起瓜分大地精的战利品!”
这个务实而诱惑的提议,立刻点燃了商人们的希望。
然而,一名看起来颇有地位的布料商人却站了出来,他看着罗夏,眼神里带着商人的精明与慎重:“年轻人,你的计划听起来不错。但口头的承诺可换不来我们真金白银。我们需要保证,一个足以让我们信赖的保证。”
这番话马上引起了其他商人的附和。
就在罗夏准备开口时,一直沉默看着他表演的卡珊德拉上前一步。
“这个,够吗?”
她没有多馀言语,只是平静解下胸前那枚由纯银打造的【白银圣徽】,将其放在商人面前木箱上。
徽章与木箱接触刹那,竟发出一声清脆嗡鸣,上面铭刻的圣徽也仿佛随之流动,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微光。
“纯银的这可值不少钱。”那名本地布料商人看着徽章,思索开口。
“蠢货,这东西的价值,远不是钱币能衡量的。”一个王都口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衣着考究、同样被困在此地的丝绸商人,正一脸震撼地看着那枚圣徽口“这可不仅是白银。”丝绸商人走上前,声音里带着敬畏:“你们看徽章边缘的秘银纹路,还有上面那独一无二的魔法印记
“这是由王都冒险者总会发放,用魔法金属为每一位白银级强者锻造的身份证明!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对于冒险者而言,遗失徽章,就意味着过去所有荣誉清零,甚至会被协会降级处理。”
罗夏静静听着,心中却是惊讶。
他看着卡珊德拉平静的侧脸,清淅感受到了这位圣武士女士,为了帮助自己赢得外地商人信任,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一份感激与敬意在他心中滋生。
商人们也被这份诚意与决心折服。
布料商人对着卡珊德拉郑重行了一礼,小心地将圣徽收起:“女士,您的荣耀将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这份军费我们出了!”
在罗夏超凡魅力的说服与卡珊德拉的担保下,商人们纷纷解囊。
手握这笔“公共军费”,罗夏转身对着所有镇民高声宣布:“所有陷阱、火油、淬毒箭矢,我全部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收购!”
人群彻底沸腾!
在共同的利益与求生的渴望面前,镇民、本地冒险者与外来商人这三股原本离散的势力,被罗夏通过【魅力】紧紧拧成一股绳。
整个溪谷镇以前所未有效率运转起来。
【你的言行与智慧,成功将溪谷镇内三股离散势力凝聚在一起。】
【你在溪谷镇的声望获得跨越式提升!】
【溪谷镇冒险者声望提升:平淡(50/100)→友善+1(50/100)】
黄昏时分,旅店后院。
罗夏找到了正默默擦拭武器的汤姆。
他将那封由安德烈亲笔签名的“投降信”递了过去:“汤姆,我需要你替我们把这封信送出去。”
汤姆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那封信,如同看着一头巨龙,脸上血色都快要吓褪色了。
“不我”
“抬起头来,汤姆!”罗夏声音不大,却如同战鼓:“这是你的救赎之路,也是你必须完成的试炼。去象一个真正的【冠军勇士】一样直面你的恐惧!”
汤姆看着罗夏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许久,他才颤斗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封信。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着罗夏行了一礼,转身走入了暮色中。
通往镇外那片被大地精占据密林的路并不算长,但对汤姆而言,每一步都象踩在刀尖上。
风声如同死去的同伴在哀嚎,林间的阴影里仿佛随时会扑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他好几次都想转身逃跑,但罗夏那番话却如烙印般印刻在他脑海。
当他终于看到大地精营地的火光时,他停下脚步,几乎要被恐惧吞噬。
但就在这时,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守护溪谷镇的同伴身影,一个个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想起了格林汉姆会长在倒下前,对他最后的叮嘱:“汤姆恐惧死亡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敢直面自己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恐惧都化为力量,昂首阔步走向那片给他带来梦魔的营地。
夜色渐深,旅店后院的篝火旁却一片肃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那个深入虎穴的身影归来。
终于,一阵急促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是汤姆。
他回来了。
他脸上满是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再无先前的懦弱。
“罗夏先生!”汤姆快步回到后院,却没有看到那个给予他勇气与新生的身影,心中不由一紧。
就在他准备转身去查找时,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正是罗夏。
他身上还沾着一些尘土,似乎也是刚刚从镇外回来。
“罗夏先生!”汤姆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我成功了!那个大地精军阀得意地接受了投降,甚至还赏了我一壶酒,约定明天一早,就在中心广场举行受降仪式!”
罗夏拍了拍汤姆肩膀,眼中满是认可:“于得不错,汤姆。你没有让我失望,更没有让你死去的会长失望。如果这次我们能成功,你将是最大功臣。”
得到汤姆带来的确切消息,在场所有冒险者都精神一振。
罗夏转身面向众人:“诸位,我们的客人已经收到请柬。现在该我们为这场猎宴布置舞台了!
”
命令下达,整个溪谷镇中心广场很快被众人火把占领。
在罗夏的指挥下,一张天罗地网正逐渐成形。
胡克带着几个本地商人,将一桶桶滚烫的火油运上屋顶。
威尔逊和他手下最精锐的战士们,默默潜伏进两侧的店铺阴影。
艾米丽则带着一群镇民,将她恋人哈利留下的捕兽夹和绊马索布置在每一个路口。
整个溪谷镇正摒息凝神等待着第二天清晨,也等待着那场审判的到来。
旅店后院,罗夏正为那盆含苞待放的月光兰浇水。
这是他开始踏上王都之旅后的习惯,每当他为这盆花浇水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想起铁石镇那双紫色的眼眸。
卡珊德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你白天的布局和对大地精习性的了解,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她由衷赞叹:“我听说,游荡者中有一个特殊的职业模板,叫做【谋略家】,专精于计谋与人心。罗夏,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接触过类似传承了。”
罗夏转过身,引用了自己刚穿越时从巴雷特那听到的笑话:“一个四流的法师、三流的游侠、二流的游荡者才是一位超一流的吟游诗人。我只是恰好什么都懂一点。”
他又半开玩笑地解释:“毕竟对于一个冒险者而言,从小到大就想成为一名专业的【哥布尔杀手】,为此需要了解地精们的习性,这很合理。”
卡珊德拉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她终于问出了那个憋了许久的问题:“胡克说你能在天上跑?!”
罗夏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微笑着看向夜空,用充满诗意的语言回应:“一位真正的诗人,他的心本就可以在云端翱翔。不过,如果我的同伴需要,向天空借一双翅膀,这也并非难事。”
卡珊德拉闻言,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能带给她意外的年轻人,许久,才发出一声复杂的感叹。
“这句话倒的确象是诗人才会说的。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是一名真正的吟游诗人了。”
罗夏闻言一笑,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将手搭在了腰间那把长剑上,感受着“青莲”剑柄传来的温润。
“没错。”他迎着卡珊德拉目光坦然承认,“我是一名吟游诗人。”
他顿了顿,嘴角笑意更浓,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补充:
一名非典型的吟游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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