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县尊,人犯带到了”
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哪个当铺的?”
“只这一家收了盔甲?”
要是就一家,那费了半天劲能弄多少钱?
堂堂县尊亲自下令,如果就弄了几十两,那乐子可大了!
韩天禄一见县尊神色不善,立刻诉说起情由。
“禀县尊,这是东街程计当铺的东家程淮远和掌柜程栋”
“在程记共搜出士卒活当的盔甲八副”
“郑典史正在逐一搜查其余当铺,命小人先将人犯带回来复命”
这就对了嘛,陈牧就说怎么可能就一家。
萧铎曾和他说过,制式盔甲在黑市上价格极高,特别这卫所的盔甲更是不愁买卖。
各行各业都是互相竞争的关系,你家收了他家自然也会收,谁会和钱过不去。
毕竟这东西又不是如李冲一般私藏的。
赚钱嘛,不寒颤。
陈牧面露一丝笑意,轻轻点头肯定了差官们的辛苦。
“做的不错,你们再辛苦些,帮郑典史将人犯悉数带来”
“物证务必保存好,不可损坏”
“是,小人遵命”
韩天禄留下两个衙役看管人犯,自己带着衙役又颠颠的赶去带人。
这次搜查差役们积极性极高。
无他,唯钱财尔。
当铺的库房是什么地方?
聚宝盆呀!
这些差役进去那还有个好,硕鼠进米仓都不足以形容。
就刚刚留下的这二位,怀里就各揣了值好十几两的东西。
就这脸上还满满的都是遗憾呢!
陈牧对此早有预料,不过他并未干涉。
手下人吃饱,才有力气办事。
更何况这些银钱,最终会有一部分落到唐师爷的腰包
“苦一苦大户,骂名差役们担嘛”
陈牧在默默计算了一番八副盔甲的价值,视角无意间落在县衙左侧露出的那一角屋脊。
一瞬间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是当年洪武皇帝设下的土地庙,里面都是贪赃枉法官员的人皮!
时隔两百年,依旧如新。
陈牧心底不由得冒出八个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为官还需谨慎呐”
堂下跪着的人犯,从两个变四个,从四个变八个,最终竟然黑压压的将近二十人。
这可大大出乎陈牧的意料,县里只有七八家大小当铺,这些都哪来的?
很快郑三槐满脸笑意而回,也解了他的疑惑。
“禀县尊,下官不但将当铺都查了,城里的赌坊也查了一遍”
陈牧闻言立刻恍然大悟,暗暗检讨自己的疏漏。
有过不下去的军卒去当铺,自然也有嗜赌的军卒去赌坊。
自己把赌坊这地方给漏了。
“不错,郑典史思虑周全,此为大功一件”
“这次共查获多少赃物?”
郑三槐立刻将一摞文书亲手放到陈牧案头
“禀县尊,此次共有六家当铺和三家赌坊查出了有此等行径”
“共查获抵押的制式盔甲六十三副,一应文书俱全,请县尊验看”
陈牧随手翻了一番文书,便起身来到堂外。
看着那小山一样的盔甲,连他都心惊不已。
当初他只用了两副大唐明光铠,便初步坐实了李冲谋反的案件。
盖因国朝对盔甲的管控极严,私藏一副都是谋逆!
如今这可是整整六十三副!
以国朝惯例,这相当于一个百户所的武备了。
这还是一次搜查出来的,过往的呢?
仅仅是振武卫如此,还是整个山西卫所乃至边军都是如此?
陈牧仰天长叹,心中说不出的忧虑。
“要是有心之人将盔甲聚拢起来,造反已不是难事了”
然而这不是他一个典史操心的事。
眼下的事是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县尊,赃物已经收缴完毕,证据确凿无疑”
“接下来此案如何办,还请县尊示下”
陈牧扫了他一眼,心道:要是张县丞在就不会问这愚蠢的问题!
本来他打算让这位配合一下,见此立刻改变了主意。
他是真有点想念那个阿谀奉承的县丞了
陈牧回到堂上,将惊堂木拍响,正式升堂。
首先审的就是段家当铺的东家段和!
“堂下之人可是段和?”
“正是草民”
“你段家两家当铺,共有抵押盔甲三十六副,此事你可知晓?”
段和也就四十来岁,微微有些发福,跪在地上不住的冒冷汗。
多年的与官员打交道,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推脱责任,什么时候不能。
眼下就是不能的时候!
无非就是割肉呗,这些年割的还少了!
青天,呸!
“县尊容禀,当铺做的就是今日当明日赎的买卖,草民实在不知此事竟触犯国法,如今悔之晚矣”
“此事草民有罪,听凭县尊发落”
陈牧对这位的配合很满意,摆摆手让其退后,又继续审问他人。
有了段老爷这大头的开场,其余小户自然有样学样,纷纷表示听凭发落。
乖顺无比!
然后这些人就听到县老爷问那可恶的典史。
“郑典史,按大明律,私藏盔甲者何罪?”
一句话差点没把在场的人给吓死,段和脸都吓白了。
就是郑三槐也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县尊想干什么?
看县令问话,问的又是法度,他这个典史不能不答。
“按国朝法度,私藏盔甲者以谋逆论处”
陈牧赞许的点点头,将手上惊堂木一拍
“典史所言在理”
段和等顿时被吓的三魂出窍,连连跪地高呼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
“草民知道错,草民知错了”
一顿跪地求饶之后,就听县官又把话拉了回来
“然顾念尔等并非有意如此,陛下也常言当宽仁以牧民,此事便不已谋逆论罪了”
大起大落之下,堂下众人整个都摊在了地上,依旧不忘高呼
“谢大人”
“谢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啊”
一片颂扬之声中,传来的最终判语又让堂下众人齐齐咯喽一声。
“依照《问刑条例》中所定,私典军器者杖一百,赃物没收,每领罚银五十两”
“尔等所典均非一副,然姑念尔等并无狡辩之语,特免加刑”
“本官定刑,每人脊杖一百,赃物充公,每副盔甲罚银五十两”
话音一落,陈牧抬手抽出了刑签,在手里晃了晃便要往下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