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飘摇宛若神仙中人。
“东翁好风采,不愧为世所仰的大明脊梁”
这一路行来,陈牧的名声早已渐渐传开,就连坊间都已有童谣传唱。
一时间已经成为可以与于少保并称的大明脊梁!
诶,天下人真是瞎了。
“此间景物不似凡俗,先生不若同来?”
唐先生苦笑两声,只能蹒跚而上立于身侧。
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正如他的性命,一念之间。
“先生是何时入的锦衣卫?”
唐先生腿脚一软,霎那间面如土色。
“此地只有你我,天知地知,先生还想瞒到何时?”
“洪德二十年”
“九年,先生辛苦了”
唐先生突然笑了,多年压在心底的秘密一吐而出,竟有一丝说不出的快意。
“东翁怎么猜到是锦衣卫,而不是大人派我来的?”
“很简单”
陈牧抬手指向那缓缓升起的朝阳,如同指向那位年轻的帝王。
“以陛下的心性,怎会不在我身边派人?”
“那为何不能是别人?”
“先生怎知我没试过他人”
说罢转身下山,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日出已观,还是赶路要紧。
“你不杀我?”
“先生快些,否则承宗那孩子,可要把饭食都吃光了”
陈牧若无其事的翻书,宛若没事人一般。
“你就不问问?”
陈牧眼未转手未停,一派云淡风轻。
“先生想说之时,自然会说”
“学生岂能强求?”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东翁好手段”
此刻他也反应过来,刚才陈牧就是诈他!
可偏偏如此简单的计谋,他竟着了道。
“老喽,不中用了”
“哈哈哈”
他也着实好奇为何这老头居然是锦衣卫?
不过有一点唐师爷没看错,刚才他若不说实话。
陈牧真会动手杀他。
岂能放此不定之人!
“先生既然开了口,不若继续说说,也好旅途之中解解乏闷”
唐师爷叹口气,认命般的讲起往事。
“洪德二十年会试不第后,老夫接到大人欲聘为幕僚的书信”
“当夜便被人带到了长公主府”
陈牧脸上笑容依旧,心中却是一动:这位是长公主的人?
那这事可就玄妙了。
唐师爷继续娓娓道来:“长公主以派御医给小儿治病为由,要我进锦衣卫做暗子探听大人的一举一动”
“小儿沉珂多年,老夫本已不抱任何希望,然既有治愈希望又怎能不放手一搏”
“自从做了这暗子之后,多年来便在无人联系老夫,本以为就此结束一生也好”
“不想前些日有人携信物找到老夫,这才到了你这”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先生难呐”
陈牧感同身受一般发出声叹息,随即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揶揄道:“此事隐秘,先生如此轻易说出,岂不陷忠义于不义之地,”
唐师爷心里怒骂:你义个球!
这位从认识陈牧第一天起,就没被陈牧表象瞒过去。
哪怕如今陈牧的忠义之名传遍大江南北,也从未改变这一看法!
也正因深知陈牧禀性,才确认山巅之上若他敢有半句敷衍,此刻早就摔成肉饼了。
不过事如此,话可不能这么说。
“老夫也是读圣贤书的举人,怎甘心受厂卫驱策”
“在大人那近十年无人找上门也就算了,如今老夫绝不愿做那违心之事”
“东翁不提,老夫也欲在近日坦诚此事”
陈牧闻听此言不禁失笑,他想起昔日在纪府所言。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这老头和小爷还真是合拍!
不过仅仅透露一些底细就想保住性命,唐师爷未免过于乐观。
“些许小事罢了,先生无须介怀,忠义一心忠于陛下,何惧区区厂卫”
陈牧从怀中摸出一页稿纸,递给唐师爷。
“这才是要紧事,承宗正是练字的年纪,偏偏字如狗爬,您老给想个辙才是”
唐师爷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心底怒骂:狗东西是真狗呀!
字是孩童的幼稚笔迹,内容可绝不普通!
可谓极尽阿谀之词,几乎将当今陛下贬入尘埃。
唐师爷持信的手都在颤抖,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字的确宛如狗爬,堂堂状元公的弟子,说出去丢人呐”
语带双关,懂的都懂。
“可不是嘛,所以还需先生帮扶一二,学生在此谢过先生了”
“好吧,谁让老夫如今是你的师爷呢”
唐师爷取过笔纸,照着原信抄了一遍,最后签上名姓双手递给陈牧。
“东翁,老夫这字还过得去否?”
“咦,先生这字颇有王右军之风呀,好字好字,给承宗练字正合适。”
陈牧仔细端详片刻,还是又摇了摇头。
“不过字是好字,好似还差些味道”
唐师爷心底把陈牧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了。
真是狗贼呀!
接过信纸上下看了几眼,唐师爷“呀”的一声,就见信上端端正正的印上了五指墨迹。
“这不小心弄成这样,老夫还是重新写过吧”
“无妨,无妨,哪还敢继续劳动先生”
陈牧将书信吹干,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展颜一笑。
“先生,学生从未接触过实政,不知这县衙之中可有什么需要注意之事?”
蛤蟆到了陈牧这,都要攥出三两蟾酥。
何况这么一位经年老师爷。
光吃饭可不行,您老人家得干活!
唐师爷认命般的叹息一声,开始给陈牧讲述衙门里的规矩。
一老一少,从此绑定在了一起。
正如先主得孔明,苻坚遇王猛。
陈牧也就此得到了他的智囊。
车队一路穿府过县,转眼就到青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