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朱君洛心中也着实好奇,这个举人到底会有什么说辞?
如此突然情况之下,此人还能不暴露本性?
到底是忠是奸,是能臣是还是卫道士?
他哪能料到,陈牧这辈子就靠机变活着了。
就这么一会陈牧真就想到了主意!
“启禀陛下,臣以为孙府失了御赐之物,无论如何都该重罚,否则不足以警戒后世”
“然而此事纯属意外,孙家事后也尽力弥补,不可处罚过甚,以免寒了天下人心。”
“臣妄加揣测,陛下举棋不定,恐怕也正因如此?”
陈牧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吴锦一声怒斥:“大胆陈牧,竟敢揣测圣意”
“无妨,无妨”
“你说的不错,的确就是如此”
看着小皇帝和煦的目光,陈牧竟然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当即叩首拜道
“谢陛下隆恩”
“臣以为孙家当罚,又不可太过,既要显示陛下宽仁,又需警戒后世,故此臣判孙家罚银十万两”
“此银不入国库,不入内库,由陛下派心腹赶赴济南,救济孤寡老弱,开启善堂以彰陛下贤明盛德”
陈牧奏报是低着头的,只能看见眼前帝王的脚尖。
虽然能分辨出龙靴的材质,可他并未看见这位少年天子此刻的表情,那真可谓耐人寻味之极。
就连一旁的吴锦也面露讶色,这对于在宫中这个虎狼环伺之地存活下来的大太监来说,是极为少见的。
整个寝宫安静的吓人,陈牧跪伏于地,汗水不住滴嗒,就像一个囚徒,在等候最终的判决。
“陈牧,吴锦说遇见你时,你正在赶回济南,怎么此次恩科,你不参加了?”
陈牧完全没想到小皇帝居然话锋一转提起此事,顿时有些发愣。
御前奏对根本没有思虑他事的机会,陈牧立刻强行将脑海中的思路扭转过来,专心应对此刻的问题。
“启禀陛下,臣的贴身侍女家中有事,便连夜赶回济南”
这是他搪塞吴锦的话语,此刻依旧拿来回答小皇帝,自觉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大了!
小皇帝听完一声冷哼,抬手拍了拍陈牧头顶。
“陈牧,你可知欺君何罪?”
“完了!”
小皇帝每拍一下,陈牧身子就剧烈颤抖一番。
脑海中一阵轰鸣,什么计谋什么巧思都化为乌有,整个脑海就一句话。
“皇帝都知道什么了?”
小皇帝没给他猜疑的时间,缓缓踱到陈牧身后,开口就是惊雷!
“刘应物带进京的师爷唐玄礼,应该已经给了你今科考题”
“怎么反倒不考了?”
“你那个贴身侍女,是在苏州买的吧,家人什么时候搬到济南了?”
短短三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吓的陈牧匍匐在地,体如筛糠一般。
他倒是想开口辩解一二,可这嘴已经不听使唤了,哆哆嗦嗦半天连一个完整字都没憋出来。
“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时,大救星出现了。
吴锦上前训斥道:“陈牧,陛下面前岂敢妄语,还不如实道来”
大太监这句话本身好似没帮上陈牧什么,但是他这么一打岔,陈牧脑海中陡然间灵光一闪,敏锐的抓住小皇帝话语之中的一丝漏洞。
“陛下好像还不知道,钱幕这个事?”
“那能不能做突破口呢?”
虽然转瞬之间陈牧就推翻了这个想法,无他如此一来他岂不成了卖友求荣之辈?
可这就像解开鲁班锁,找到了第一根木条一般,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明!
陈牧连忙叩首:“陛下慧眼如炬,臣有罪”
“你有何罪?”
“臣罪该万死”
“好,来人,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是”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如同拖死狗一般把陈牧脱出了寝宫,往哪一扔抬脚踩住陈牧后心,抽刀就砍。
陈牧完全傻了。
哪怕他脑子在好使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说的好好的突然就要砍脑袋了?
再说砍头得去菜市口,最也得是午门,怎么拖出来就砍么?
根本没给他反应时间,侍卫长刀高举猛然一挥,咔嚓一声。
一刀剁到了陈牧脖颈边的石砖之上。
陈牧吓的整个人都没脉了。
直到被侍卫又拖回来重新扔进寝宫,依旧脸色煞白双眼直勾勾的没有一丝焦点、
缓缓抬手摸索了一番脑袋,甚至不可置信的自己抬手拔了一下,这才长出一口气。
“脑,脑袋还在呀”
大太监吴锦走了过来,距离陈牧三步之外停住脚步。
“你为何要回济南”
此刻陈牧脑子里都是乱的,下意识的回道:“恩科要出事,这科不考了”
吴锦双眼一眯继续问道:“恩科有什么事?”
“有人泄题”
“谁泄露考题?”
也就这么几句问话的功夫,陈牧总算回神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谁也没料到的事发生了,经过刚才这么一吓,竟然把陈牧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疯劲给勾起来!
正如昔日他头脑一热就跑去举报李冲谋反一般,完全不计后果。
陈牧双眼充血,腾的一下跳了起来, 对着小皇帝一拱手,扭头就到殿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脖子一伸眼一闭,闭目等死!
你不要砍头么,我让你砍,来吧。
这下可坏了!
就见原本还满面含笑的小皇帝,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双眼射出两道寒光!
多少年了,自打小皇帝登基还没遇见这么挑衅的!
“好好好”
“那就成”
如果让小皇帝把话说出来,那可不是刚才的吓唬陈牧了。
那就是真正的金口玉言,陈牧不死也得死了!
这纯粹是自己作的!
幸好皇帝身边有个吴锦!
这位大太监一看事不好,当即撩袍跪倒,低声苦劝:“陛下三思呀”
小皇帝气的眼角都在跳。
“此人不杀留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