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僧那轻描淡写的一指,竟将这足以引爆金丹大战的滔天“横财”,径直“扔”给了自己?他脑海中,唯馀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嗡——”鸣响,战场局势骤然生变!
悬浮于归墟裂缝中央的潮汐元灵,在失去了玄鹰堡道兵的纠缠后,庞大无匹的阴阳鱼影缓缓旋转,光芒开始内敛。它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回、沉入了那道漆黑的裂缝深处,消失不见。
“轰!”
几乎在潮汐元灵隐没的同一刻,旗舰“镇海号”中枢指挥室,那道始终盘膝而坐的元婴虚影,亦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瀚海真君的体内。
瀚海真君缓缓睁开双眼。
一股比先前更为浩瀚、深邃的气息,如潮汐般自他体内一扫而过,无形中,整个指挥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传我法旨!”瀚海真君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响彻舰队,“道劫已退,仙盟大阵全力运转,清剿所有残馀海族!”
“遵命!”
仙盟舰队积蓄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万炮齐发,灵光再次照亮了整片海域,将黑暗驱散。
……
“噗——!”
玄鹰堡旗舰之上,那名金丹后期的堡主,亲眼目睹潮汐元灵退去,二十四具道兵失联漂浮在虚空乱流之中时,再也压抑不住伤势,又是一口逆血喷出!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瞬间被血丝爬满,赤红如燃。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毒蛇般,死死地锁定了“镇海号”甲板之上……那个正优哉游哉地收起光秃秃竹杆、重新躺回躺椅,仿佛世间万事皆与他无关的……疯僧!
恨意如潮,几乎将他淹没。然而,那股滔天的怒火,却被一股更深沉的恐惧死死压制。
疯僧方才那一指,无视空间,直指本源,强行“屏蔽”了他与虚空星铁的联系!那等神鬼莫测的手段,已然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如同天堑,横亘在他与疯僧之间。
他不敢对疯僧发作,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仙盟的“规矩”之上!
“瀚海真君!”
玄鹰堡堡主发出一道凄厉的神念咆哮,直冲“镇海号”中枢,其声如泣血,震荡虚空。
“那二十四具道兵,乃我玄鹰堡倾尽宗门之力炼制而成!还请真君做主,允我玄鹰堡……将其回收!”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与哀求,却又强作镇定。
陈平安拄着那拐杖,缓缓走出了阵法室。
他来到了中枢指挥室的门口。
刘长老正侍立在瀚海真君身侧,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见到陈平安,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陈平安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对着瀚海真君那伟岸的背影,深深地躬下身去。
“启禀真君。”陈平安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字字清淅。
“晚辈……咳咳……晚辈方才,斗胆以‘凡鉴’之术观之。”他轻咳两声,仿佛耗尽了气力,才将接下来的话语吐出,“玄鹰堡此‘道兵’,其内核骨架,乃是以‘虚空星铁’铸就。”
此言一出,刘长老与瀚海真君的背影,皆是微不可察地一顿,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
陈平安仿佛未觉,继续用那气若游丝的声音,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此等天外神材,本就与此界五行相斥。方才,又被那‘归墟’裂缝中泄露出的‘域外之气’正面冲击……”陈平安抬起头,那张枯槁的面容上,眉头紧锁,眼中尽是深沉的忧虑。
“真君明鉴!此二十四具道兵,已被那‘域外之气’彻底污染!其本源已变!它们已是……大凶之物!”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带着一丝急切,“若任由玄鹰堡将其带回北地,一旦那‘污染’扩散,恐为我东海、乃至整个修仙界,带来滔天大祸!”
话音落下,指挥室中,仿佛有无形重锤落下,敲击在众人心头。
玄鹰堡堡主的神念咆哮戛然而止,转而化作了惊怒交加的嘶吼:“胡言乱语!一派胡言!我玄鹰堡之物,岂容你这黄口小儿污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被戳穿谎言的恼羞成怒。
陈平安身形微晃,仿佛被那股神念冲击得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持着,对瀚海真君躬身道:
“晚辈不才,愿以客卿长老的身份,将此二十四具‘大凶之物’……带回鉴宝堂,日夜封存研究,穷尽残生,定要为仙盟,寻一破解‘虚空污染’之道!”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舍生取义”的悲壮,却又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其真正的目的。
中枢指挥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瀚海真君缓缓转过身子,目光如电,扫过虚空。
“玄鹰堡!”瀚海真君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等私自炼制此等‘域外邪物’,试图染指大道,险些酿成大祸!如今物已被污,岂能再由你等执掌!”他的语气中,透着对玄鹰堡私心的不满。
“真君!我……”玄鹰堡堡主还想争辩,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与绝望。
“准了!”瀚海真君大手一挥,话音如雷,截断了玄鹰堡堡主所有未出口的言语。
“平安客卿,劳苦功高!先前献策,后又辨明此等大祸,当记首功!”他的目光落在陈平安身上,带着一丝赞许,“此‘凶物’,便全权交由你鉴宝堂处置!务必封存妥当,查明根源!”
“遵……遵真君法旨!”刘长老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斗,连忙代陈平安领命,仿佛生怕瀚海真君反悔一般。
“不——!!!”
玄鹰堡旗舰之上,传来了堡主,撕心裂肺、充满不甘的咆哮,回荡在海域之上。
陈平安依旧深深地躬着身,那张枯槁的面容埋在阴影之中,无人能看清他嘴角,那丝一闪即逝的、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