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监工模样的蒙古人提着皮鞭走过，看见一个年老奴隶动作稍慢，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鞭。
“啪！”
清脆的鞭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老奴隶背上旧伤未愈，又添新痕，身体跟跄了一下，却不敢停顿，更加卖力地挥动手中的木叉。
监工啐了一口，用生硬的汉语骂道：“慢吞吞的两脚羊！再不快点，今晚就把你丢去喂狼！”
周围的蒙古人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人发出哄笑。
陆少渊静静地看着。
这时，营地中央的摔跤似乎分出了胜负，胜者是一名格外雄壮的虬髯大汉，他高举双臂，接受着族人的欢呼，如同得胜归来的英雄。
他环视四周，声若洪钟：
“儿郎们！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蒙古勇士的力量！南边的那些宋人，就象刚才被我摔倒在地的对手一样，不堪一击！”
他猛地指向南方，语气变得激昂而充满诱惑：
“雄鹰为我带来了远方的消息！南边的宋国皇帝已经被一个叫剑魔的疯子杀了，他们乱成一团！
忽必烈王子带兵南下，猛攻襄阳，这是夺取他们肥沃土地、抢掠他们金银财宝、奴役他们男人女人的天赐良机！”
“那些懦弱的南人，只会在我们的铁蹄下颤斗！他们的城池，将被我们踏平！
他们的财富，将装点我们的帐篷！
他们的女人，将为我们所玩弄！
他们的孩子，将成为我们最忠诚的奴隶！”
“长生天庇佑！让我们追随大汗，去拿下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
“呜嗬——！！”
“大汗万岁！！”
“杀光南人！抢钱抢粮抢女人！！”
整个部落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呼和呐喊，无论是战士、妇人还是那些刚才还在射草靶的孩子，都陷入了某种狂热的状态，眼神中燃烧着贪婪、暴戾和对掠夺的渴望。
陆少渊站在山丘上，狂风吹拂着他的青衫，猎猎作响。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漠然。
这是整个蒙古帝国自上而下、生存逻辑和扩张欲望的缩影。
从懵懂孩童到垂暮老者，从普通牧民到部落首领，他们都坚信自己天生拥有掠夺和奴役他人的权利，并将此视为荣耀和长生天的旨意。
这样的族群，这样的观念，仅仅杀掉几个骑士，救下一个村庄，是远远不够的。
半个时辰之后，熊熊大火燃起，整个部落被火焰所吞噬。
“蒙哥，我来了！”
陆少渊坐在神雕背上，心中的戾气散出去大半。
蒙古，哈拉和林，金帐。
巨大的牛皮金帐内，牛油巨烛燃烧，映照着帐壁上悬挂的雄鹰图腾与狼头标本，肃杀而威严。
蒙哥汗端坐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汗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镶崁宝石的扶手，听着下方跪伏的探子颤斗的禀报。
“……南边宋国皇帝赵禥及其满朝文武，于临安垂拱殿前，被……被那剑魔陆少渊，乘巨雕从天而降，尽数斩杀……并留下檄文，
宣称‘旧天已死，新天当立’，号召天下英雄‘百劫争龙’……”
探子的声音越来越低，额头顶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头。
相比于第一次听说时的简略，这次是详细过程。
详细到所有人都在听，却所有人都不敢信！
帐内侍立的王公贵族、将领谋臣们，亦是摒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凝重。
蒙哥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敲击扶手的节奏，略微加快了一丝。
他缓缓开口：“临安之事，本汗已知。赵宋小朝廷，腐朽不堪，亡于内贼，不足为奇。
那剑魔，不过是有异兽辅助的高手罢了！不必胆战心惊，不足为虑！”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帐下众人，“说说吧，南边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襄阳战事如何？忽必烈可有进展？”
然而，还没等负责南方军务的将领回话，又一名信使连滚爬爬地冲入金帐，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
“大汗！不好了！鹰扬部……鹰扬部……没了！”
蒙哥汗眉头一皱：“鹰扬部？哪个鹰扬部？说清楚！”
“就是……就是河套地区，克烈亲王麾下最骁勇的那个鹰扬部！
昨日傍晚，整个部落……被……被屠戮一空！营地被大火烧成了白地！”
信使几乎是嚎啕着说出这番话。
“什么？”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鹰扬部，那是蒙古诸部中不算强大，甚至可以说比较弱小，但此地已经距离金帐不远，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人屠灭？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谁有如此实力？
屠灭这个小部落，打的却是整个蒙古国的脸。
蒙哥汗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疑和怒火：“怎么回事？是哪个部落胆敢反叛？还是西夏、金国的馀孽？”
“不……不是……”信使颤斗着：“幸存的几个牧民说……他们只看到……看到一只巨大的黑雕，还有一个……一个汉人……
是那传说中的剑魔，杀过来了！”
“剑魔！！！”
蒙哥汗猛地站起身，魁悟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冲我来了！”
他在用一种极度嚣张的方式告诉我们，他来了！我们准备好怎么死了么？
金帐内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骇然！
没有人怀疑这句话！
那个疯子，那个煞星，他不仅仅满足于在南边弑君作乱，他竟然真的敢深入蒙古腹地，将屠刀指向了至高无上的大汗金帐！
“狂妄！放肆！”
一名性情暴烈的宗王率先怒吼出声，须发皆张：“区区一个南蛮武夫，仗着些鬼蜮伎俩，竟敢窥视大汗金帐！
当我蒙古数十万铁骑是摆设吗？”
“必须将他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另一位将领咬牙切齿，手按在了刀柄上。
然而，更多的王公贵族脸上浮现的是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徨恐。
鹰扬部虽是小部，但其战斗力不容小觑，且地处河套，并非边境不毛之地。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屠灭，并放出幸存者报信，这本身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示威和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