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喊杀声也停了。
黑风寨的聚义厅前，死寂得能听见火把燃烧时爆出的“噼啪”声。
王正伍提着刀，站在空地的边缘。
脚下是一片被鲜血浸透、已经变得泥泞的土地。
他身后的官差和卫所士兵，一个个脸色发白。
有的甚至忍不住别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不是战场。
战场上，有敌我，有阵型，有为了活命的殊死搏杀。
而眼前，更像是一个屠宰场。
或者说，是一个祭祀着某种邪神的诡异祭坛。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扭曲而癫狂。
不是临死前的恐惧，而是至死未休的贪婪和怨毒。
刀疤刘，那个黑风寨的新任“大当家”，仰面躺在尸堆的最顶上。
他的胸口插着三四把刀，手里却还死死攥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麻袋。
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搜！”
王正伍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他那颗饱经战阵的心脏，重新平复下来的解释。
士兵们强忍着不适，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尸体间穿行，检查是否还有活口。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一个活人。
这些人下手太狠，对自己人比对敌人还狠。
刀刀致命，不是插在胸口，就是砍在脖颈。
“大人！”
张龙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比纸还白。
“都死了，一个不留，全是……全是被自己人砍死的。”
王正伍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他已经看到了。
卫所的士兵和官差们开始清理战场。
将黑风寨的尸体就地掩埋，又将寨子里残存的细软和零散财物收集起来。
这些都是些零碎的，或是被山匪们不屑一顾，或是来不及带走的物件。
但加起来，也装满了两大箱。
驿站外，天光大亮。
清晨的空气带着几分寒意，却也冲散了弥漫一夜的血腥气。
王正伍带着两大箱财物回到驿站时，墨宁轩正坐在院子里，给墨清楠讲着什么。
小丫头坐在他腿上，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殷素则在一旁缝补衣物，神情宁静。
这一幕，在经历了昨夜的腥风血雨后，显得格外温馨平和。
王正伍走上前，将两箱财物放下。
“先生，这是从黑风寨搜出来的零碎。大部分财物，确实如您所言，不知所踪。但这些，也算是不小的数目了。”
王正伍指了指箱子，里面有些碎银、铜钱，还有几件沾着血迹的首饰。
墨宁轩看了一眼，并未多言，只是示意他坐下。
“王大人辛苦了。这些财物，可有章程？”
墨宁轩问道。
王正伍叹了口气。
“按理说，都该上交官府。但……”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这批财物，虽然只是“零碎”，但足以让一些人眼红。
若是全部上交，经过层层盘剥，最终能有多少落到实处，实在难说。
更何况，昨夜卫所的援兵及时赶到，官差们也英勇搏杀，若无任何犒赏，难免寒了人心。
“王大人有顾虑？”
墨宁轩轻描淡写道。
“不如这样，王大人不妨从中抽出一部分，作为卫所将士和官差们的犒赏。毕竟，此番平匪，卫所出力不少，官差们也死伤有数。余下的，再交由官府处置，您看如何？”
王正伍闻言，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个周全的办法。
既能安抚人心，又能避免全部上交官府后可能出现的各种猫腻。
可他还是有些顾虑。
“这……若全部上交，自然是规矩。可若是私自截留一部分，恐有不妥。”
这时，一直站在王正伍身后的赵全走了过来。
他平日里话不多，此刻却开口道。
“大人，墨先生此言甚是。黑风寨盘踞多年，劫掠的财物本就来路不正。如今平匪有功，将士们浴血奋战，若无半点犒赏，着实说不过去。再说，真要全数上交官府，经过那些层层盘剥，最终能落到卫所和死伤兄弟手中的，恐怕所剩无几。不如就依墨先生所言，咱们自己先分一部分，剩下的再上交。这样既能激励士气，也能让兄弟们心里好受些。”
赵全的话，句句说到了王正伍的心坎上。
他深知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若真把这些财物都交给上面，恐怕最后都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而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却什么也得不到。
“赵全说得有理。”
王正伍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向墨宁轩，拱手道。
“多谢先生指点，王某明白了。”
墨宁轩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而坐在墨宁轩腿上的墨清楠，小耳朵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那两大箱财物，心里暗道一声可惜。
虽然她已经拿走了大部分，但看到这些零碎的，还是忍不住有些“贪心”。
再次把心神沉入了那片神秘的空间之中。
空间里，原本空旷的土地上，此刻堆起了一座金光闪闪、宝气四溢的小山。
黄澄澄的金条，白花花的银锭，还有各种颜色的宝石、珍珠、玉器。
在黑暗的空间里散发着迷人的光晕，比天上任何一颗星星都要璀璨。
墨清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发了！
这波血赚！
她的小脑袋瓜开始飞速运转。
等到了封宁城，先买个大宅子，要带花园和池塘的那种。
再给爹娘和祖母每人买几个铺子，让他们当老板收租玩。
给姐姐买很多漂亮衣服和珠宝首饰，把她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哥哥的书房要用最好的笔墨纸砚堆满。
对了，还要买好多好多厨子，每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正出来叫大家去用饭的墨清竹，一眼就看到一脸馋样的小妹。
她对着父亲和王正伍行了一礼，感知饭食已好，可以前去用膳后，又上前刮了刮墨清楠的小鼻子。
“我们家楠姐儿饿了吗？想到什么好吃的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墨清楠一听，不是吧，赶紧用手擦了擦嘴角。
看到她的动作，墨清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她起来。
“走吧，我们去吃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