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问他？
问谁？
老天爷？！
墨家几个大人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这个五岁的小人儿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墨清楠已经一本正经地抬起小脸，仰头望着那片万里无云的晴空，用清脆的童音喊道。
“老天爷，老天爷！我爹娘他们担心，我们借用你的名号，你会不会生气呀？”
她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
“要是会生气怪罪我们，你就劈一道雷下来！”
然后，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要是不生气，不怪罪，还愿意继续罩着我们，你就劈两道！”
“胡闹！”
“楠姐儿！”
“老天爷恕罪！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墨宁轩、杨淑玉和殷素三个大人，反应过来后魂都快吓飞了！
墨宁轩一把将女儿揽进怀里，想把她按住。
杨淑玉和殷素则是不约而同地朝着天空连连作揖告罪，脸上血色尽失。
跟老天爷谈条件？还用劈雷的方式来回答？
这简直是疯了！这是在挑衅天威！
墨怀鑫和两个姐姐也吓得小脸煞白，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他们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在他们头顶。
就在墨家众人心惊胆战，以为大祸临头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的雷鸣，从极远处的群山之间传来。
声音不算响，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被，但在这寂静的当口，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家人浑身一僵。
难道……真的生气了？
杨淑玉的腿都软了，几乎要站立不住。
“轰隆——”
又是一声几乎一模一样的闷雷，紧随其后，从同样的方向传来。
两道！
不多不少，正好两道！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墨宁轩抱着女儿的手臂僵在半空，殷素低头告罪的动作凝固了，杨淑玉张着嘴，忘了呼吸。
墨怀鑫三兄妹更是瞪圆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晴空万里，无云无雨，却凭空响起了两声闷雷。
而且，是应着墨清楠的话响起的。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理解范畴。
墨清楠从自家老爹的怀里探出小脑袋，看着家人们如同被石化了一般的表情，歪了歪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道。
“你们看，我就说吧，老天爷脾气很好的。”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远处雷声传来的方向。
“他怕雷声太近了，会吓到娘和姐姐们，所以特意把雷劈到那边的山上了。”
“……”
一家人齐刷刷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连绵的青翠山峦，再看看头顶上湛蓝如洗的天空，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这算什么？
贴心服务？
还是……待遇？
墨宁轩感觉自己几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碎裂，然后被女儿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拼接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个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宝贝女儿，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担心儿子会不会言出法法随，实在是太多余了。
他家这个小的，何止是言出法法随。
她这……她这是能跟老天爷直接对话啊！
他现在看墨清楠，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凡间稚童了。
这哪里是女儿，这分明是……是老天爷安插在他们家的“关系户”啊！
短暂的寂静后，墨清楠挣脱了父亲依旧僵硬的怀抱。
她余光瞥见远处周心茹隐约的身影，小脸上不动声色，却已悄然张开了一道无形的精神力屏障，将一家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
做完这一切，她迈开小短腿，径直走到殷素面前。
殷素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脸色发白，眼神都有些发直。
冷不丁看见孙女跑到跟前，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见那双乌黑纯净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祖母。”
墨清楠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殷素那只布满厚茧、骨节分明的手。
在握住的一瞬间，一股温润磅礴的生命力，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悄无声息地涌入殷素的体内。
殷素身子猛地一颤。
那股暖流所过之处，仿佛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在战场上留下的箭伤，多年来阴雨天便会刺骨疼痛的旧疾，此刻正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紧接着，那盘踞在骨髓深处的阴寒之气，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
常年因伤痛而微驼的背脊，在这一刻不自觉地挺得笔直。
胸腔里沉闷的呼吸变得通畅而深远，仿佛卸下了一座压了几十年的大山。
“母亲！”
杨淑玉最先察觉到婆母神色的变化，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她身为医者，本能地扣住了殷素的手腕。
指尖刚一搭上脉门，杨淑玉的表情就凝固了。
沉稳、强健、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鼓动着她的指腹，哪里像是一个年过半百、身负沉疴的老人，分明比军中最精锐的壮年男子的脉象还要刚劲有力！
“怎么会……”
杨淑玉喃喃自语，指尖都在发颤。
殷素缓缓松开孙女的手，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几十年没这么轻快过的手掌，用力一握，筋骨发出细微的脆响。
充满了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的伤……全好了。”
殷素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看向墨清楠，眼神锐利依旧，却多了几分探究。
“楠姐儿，你这本事……之前不还只能治些皮外伤，怎的突然……”
话未说完，一旁的墨怀鑫已经绕着祖母转了两圈，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满脸惊奇。
“哇！祖母，你现在看起来真能一拳打死一头牛了！”
他这一打岔，正好给了墨清楠反应的时间。
她仰起小脸，一脸的纯真无辜。
“我也不知道呀，就是……突然觉得就可以了，我就试一下，没想真的行。”
“我知道了！”
墨怀鑫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肯定是老天爷觉得刚才又是打雷又是泥石流的，怕吓坏了我们家楠姐儿这个宝贝疙瘩，这是给的补偿！对不对，楠姐儿？”
这小子，脑子转得倒是快。
墨清楠心中暗赞，面上却煞有介事地抬起头，再次望向天空，小嘴微动，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全家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屏息凝神地看着她。
片刻后，墨清楠收回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宣布。
“哥哥说得对！”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老天爷说，祖母是保护我们家的大英雄，不能被旧伤拖累了身体。”
“……”
又是一阵死寂。
这理由，荒唐得让人想笑，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