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上瘾
在埃里克和老魔王以灵魂状态观察着的时候，辛玛古同样就站在旁边，对实验品观察得更加投入。
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埃里克询问魔王：“这样一小块灵魂晶体，蕴含着多少灵魂能量？”
“没多少，微不足道的一点。”魔王说道，又摇摇头，“不过这是相对荆棘魂冠中无穷无尽的灵魂能量而言的，实际上，这点灵魂能量已经足够让你我湮灭。”
埃里克对这股能量的威力并不惊讶，毕竟辛玛古引发卢蒂亚事变时，他就在场。
他转而望向眼前的紫色水晶山，“那这里这么多的灵魂晶体，足以毁灭整个大陆了吧。”
魔王看了他一眼，“还差得远。”
“托因比说，这座水晶山由荆棘魂冠衍生而来。”埃里克看着半透明的紫色水晶，“荆棘魂冠是在这里面？”
魔王盯着水晶山看了一会儿，“在我那个时代，从荆棘魂冠中溢出的能量凝聚成的灵魂晶体还不过拳头大小，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已经变成这种规模了。”
“那魂冠里的能量岂不是已经流失殆尽了？”埃里克问。
魔王沉默了片刻，说道：“当时将搜集而来的灵魂能量集中在我的王冠里，只是为了随取随用。然而我忽视了其中的暴虐怨念对意志的影响，当王冠内收集的灵魂能量到达一定程度，我便无法再戴上这顶王冠，而后便只是将它当作收纳灵魂能量的容器。”
埃里克等了一会儿，魔王也没有下文，然后才忽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
这顶王冠是他的，但早就无法触碰，他也不会记得当年的屠戮到底收集了多少灵魂能量。
“陛下说要取回自己的力量，总不会是要搬走这座水晶山吧？”埃里克问。
魔王没说话，只是露出了微笑。
这时，一直在观察魔族实验品的辛玛古，忽然有了行动。
他伸出手，直接取出魔族女性胸口的那枚紫色晶体。
“啊——”
而一直没有动静的魔族女性，在紫色晶体脱离身体的瞬间忽然醒了过来，目眦欲裂，对着辛玛古发出尖啸。
紫色晶石悬浮在手掌中，辛玛古面无表情地看着，而魔族女性尖啸一阵，声嘶力竭，转瞬便又彻底没了动静。
“死了？”埃里克盯着看了一会儿，语气变得笃定，“死了。”
魔王只是扫了一眼，移开视线，又看向辛玛古。
他改用双手隔空托举着那枚紫色晶体，目光一动不动，似乎穿透了晶体，在仔细观察着内部。
“暴虐怨念已经被完全剔除了。”魔王忽然开口道。
埃里克看了他一眼，而辛玛古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手掌一转，那枚紫色晶体落入他掌心，随即升华为一股紫色的轻烟，飞向他的身体。
而就在这时，魔王抬起手，那股紫色轻烟忽地转向，飞入他的灵魂之体内。
埃里克和辛玛古都是一惊。
埃里克倒还好些，他能看见那道灵魂能量融入魔王身体的过程——没什么特别的，灵魂能量飞过来，然后魔王吸收而已，就象抽了口烟般简单，表情也是一样的惬意。
但对辛玛古来说，这就相当惊悚了，在他视角中，这股灵魂能量完全是凭空消失的。
“退后。”魔王忽然说道，拉着埃里克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辛玛古周围的空气似乎震动了一下。
“灵魂攻击。”魔王为埃里克解释着，“你和我现在的状态几乎没有半点防护能力，受到攻击，灵魂就会受损。”
他又露出从容的微笑，“不过，他掌握的这点水平，实在太粗浅了。”
“大祭司，怎么了？”有人注意到辛玛古的异状，连忙过来询问。
魔王对埃里克说道：“给你看看稍微象样一点的灵魂攻击是什么样。”
说罢，他抬手对着刚过来的那人一指。
“啊！”那人忽然抱住脑袋，倒在地上，露出痛苦万分的神色。
辛玛古又是一惊，连忙查看他的情况。
“这我见过。”埃里克说道。
魔王看向他，发现他不象是说谎，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就在我传送到这里之前。”埃里克说道，“那人研究灵魂很多年了，我亲眼见过他对围捕我们的魔族使出灵魂攻击，效果就跟这个人的样子差不多，不过他现在应该落入辛玛古派去抓捕他的魔族手中了。”
如果鲁斯狄没死，势必会被送到这边，落在辛玛古手中或是老魔王手中都没有太大区别，但魔王对人类没那么重视，从他手中逃离的可能性看起来稍微大一些。
魔王看了他一会儿，“看来人类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两人说话间，倒地那人的状况已经缓解了不少，正对辛玛古说着自己的情况。
“我不知道突然就感觉脑袋很疼。”
而看辛玛古的反应，埃里克猜测他可能以为是自己下意识的攻击没控制好，攻击到了他。
“我没叫你的话，不要随意靠近我。”
“我明白了，大祭司”
“你去休息吧。让托因比再送个实验品过来。”
“是，大祭司。”
埃里克一怔，托因比已经死了，看来这件事很快就要暴露了。
魔王则让他不用担心，辛玛古需要的实验品会自己送上门。
埃里克看了他一眼，“他是在用陛下的子民在做实验。”
魔王也看向他，“这在你们人类那边很少见吗？”
埃里克没再多说什么。
而等那人离开后，辛玛古又缓缓扫视着四周，似乎仍在查找那股神秘消失的灵魂能量。
“先不管他。”魔王说道，朝另一边指了指，“我感觉到，那边也有几枚几乎纯净的灵魂晶体。”
埃里克跟着他过去，果然看见几枚嵌在容器里的灵魂晶体，从颜色上来看，跟辛玛古刚才准备吸收的那一枚几乎没有差别，但魔王表示，里面还有一丝暴虐怨念没有清除干净。
“陛下打算吸收这个？”埃里克问。
魔王点头，接着说道：“但得先把里面的暴虐怨念清理干净才行。”
他伸手复盖在那几枚晶体上面，口中默念着什么，埃里克很快便看见紫色晶体上冒出一丝丝黑烟，并伴随着一阵惊悚可怖的哀嚎。
“这是被陛下杀死的亡魂最后的哀嚎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
“所以灵魂能量中的暴虐怨念，其实是那些亡魂的意志？”埃里克接着问。
魔王摇头，“如果只是意志，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意志很容易磨灭，但暴虐怨念是一股纯粹的恶念，诞生于意志，却又能在灵魂的意志被磨灭后一直存留。”
说话间，那些暴虐怨念化作的黑烟，已经随着最后的哀嚎消散于无。
“陛下似乎很容易就将之剔除了。”埃里克说道。
“因为前面的大部分工作，他都已经替我完成了。”魔王朝着另一边的辛玛古一指，又摇摇头，“效率实在低得很。”
埃里克没说什么，看着魔王又吸收了一枚晶体，灵魂状态的身体都变得更加精神。
然后，魔王忽然问道：“你要试试吗？”
埃里克一怔。
“这是纯粹的灵魂能量，能增强你的灵魂，继而提升你整体的力量。”魔王看着他，“其中的杂质都已经被我剔除干净了。”
“说实话，我很心动。”埃里克盯着那几枚灵魂晶体，吸了口气，“但我更担心”
没等他说完，魔王手一挥，馀下的几枚晶体全部化作轻烟，飞入他的身体，“试试就知道了。”
埃里克来不及反应，便看见那些灵魂能量飞入魂体，只一瞬间，他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百倍不止。
即便在灵魂状态下，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整体上的强化。
而在刚进入灵魂状态时的那种体验，此时也变得更加强烈，目之所及纤毫毕现，两耳所闻细致入微。
“你能拒绝这种感觉吗？”魔王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这是一种自己可以感知到的强化。你的灵魂变得更加强大，你的力量随之增幅，你能看见的变得更多，你想掌控的也是如此。”
埃里克吞咽了一下，在逐渐的适应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摆脱这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冲动。
魔王说出他此时的感受：“让自己变得强大，会上瘾。”
埃里克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魔王他妈跟个毒贩一样，不由分说直接让他来了一口，而他来一口之后，居然真的觉得他说得真他妈对。
但即便这样的强化没有什么副作用——至少他现在没感觉到——他也明白自己不能陷入其中：他想继续得到这种强化，就得向魔王臣服。
“陛下说得没错，让自己变得强大，确实会上瘾。”埃里克捏了捏拳头，感知着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灵魂，“可这股力量并非来自我自己的努力，这会让我觉得不安。”
魔王张口，“何等迂腐的”
“——直白地说，是这股力量要靠陛下提供，所以我才觉得不安。”埃里克补充道。
魔王沉默了一下，“这真叫人伤心。”
埃里克真没看出来。
“我的生命维系于你。”魔王看着他说道，“让你变得强大，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想你明白其中的道理。”
埃里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魂体，“我的寿命会因此延长吗？”
“当然。”魔王很快回答道，“只不过灵魂方面的强化对寿命的增幅相当有限，屠戮吸收了那么多的灵魂，在我第二段生命结束时，我也不过活了两百来年。”
“我会感激陛下的慷慨，但还是到此为止吧。”埃里克很难对内心对力量的渴求视而不见，因此此时更要坚定地拒绝。
魔王看了他一阵，“只需要再吸收一点灵魂之力，你就能步入下一个阶段了。”
埃里克一愣，“什么？”
“你身为战士与虔信者的力量。”魔王说道。
埃里克又是一怔，想打开属性面板看看，发现被锁定了，但魔王的意思他理解得很清楚。
只差一点，他就能突破到八阶了原来吸收灵魂之力身体会得到强化是这个意思。
自从离开卢蒂亚的正面战场，没有经验入帐，他的等级已经停滞很久了。
而双职业系同时提升到八阶，意味着他的实力会迎来一步飞跃。
“我的好处说完了，陛下的条件呢？”埃里克看着魔王，“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吗？”
“看来你从来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魔王摇头，“我只是希望你活着，活得越久越好，如果说有什么条件，这就是我的条件：一百五十年内不要送死。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延续自己的生命上。”
埃里克皱眉，“仅此而已？”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那自然更合我的心意。”魔王平静地说道。
“我不会留下。”埃里克很快拒绝，但拒绝的，也只是这一点而已。
魔王读懂了他的意思，什么都没说，带着他在这里继续查找已经将杂质去除得差不多的灵魂晶体。
没一会儿，魔王在另一边找到几块杂质比刚才那几块多一些的晶体。
而在不远处，还有几块杂质更多的晶体。
埃里克很快想到：“这不会是辛玛古拿来对照的吧？看哪种方式效果更好效率更高。”
魔王则表示辛玛古已经摸到一点真正的门坎了，之前这些没必要再留着。
他用自己的方式祛除这些灵魂晶体中的暴虐怨念，一阵阵黑烟伴随着亡魂的鬼哭狼嚎不断冒出来，但或许是因为其中杂质太多，一直表现得游刃有馀的魔王，在这个过程中也露出了吃力的神情，甚至显出几分虚弱来。
埃里克又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老魔王只是灵魂形态，而非魂体合一的完全体。
老魔王真正的实力，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好了。”
完全祛除了灵魂晶体中的暴虐怨念，魔王手一挥，晶体化为纯粹的能量，飞入埃里克魂体内。
再度体验同样的感觉，埃里克发现或许是因为心底有了某种准备，这次的感受并不如之前那样强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这种感觉的上瘾性没那么强。
而灵魂强度大幅提升的喜悦，很快冲淡了他其他的想法，埃里克注视着自己宛若实质的魂体，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体会身魂合一后真正的变化。
魔王也注视着他的魂体，观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停顿了一下，魔王与他对视：“不要让我失望，埃里克。”
“是，陛下。”应和的话语脱口而出，埃里克怔了一下，回过神时，魔王已经移开视线，又往中间的水晶山那边走去。
埃里克皱起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灵魂的状态，只能感受到强大。
来到魔王身旁，他正凝望着眼前的巨大水晶。
“我已经看到荆棘魂冠了，埃里克。”
埃里克望向他注视的方向，紫色的晶体虽然是半透明状态，但也透不到深处，他什么都没看到。
“陛下眼力真好。”
“不是看见的，是感受到的。”魔王说道，又看向他，“你也试试。”
“怎么试？”埃里克反问。
“用心去感受。”
“”
埃里克只能装模作样地盯着水晶山看了一会儿，别说用心了，鼻孔都用上了，可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魔王嘀咕了一句什么，对着水晶山抬起骼膊，举了一会儿，又无力地垂下。
“不行刚才祛除那些杂质，已经消耗了我太多的力量。”
魔王叹了口气，“回去吧，埃里克，让辛玛古为我们再准备一些干净的灵魂晶体，我们之后再来吸收。”
虽然埃里克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再来的必要了，但魔王这么说了，他也生不出反对的念头。
“好，陛下。”
而走出几步后，他回过头，看向另一边站着的辛玛古。
“我们一下子吸收了这么多的灵魂晶体，他们肯定会有所察觉，尤其辛玛古之前似乎就已经察觉到我和陛下的存在了。”
魔王毫不在意，只说了一句，“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辛玛古又看不见他们。
于是埃里克也不再多说，与魔王一同离开地下，重新回到地面上。
而就在他们一步顶十步，即将漫步出这座魔族营地时，一个魔族村民走了进来，埃里克对她有印象，她正是昨天晚上给他和娜塔莉亚铺床、还打算给他暖床的魔族少女之一。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辛玛古要的实验品？”
魔王点头。
而那名魔族少女走到他们面前时，停下来对魔王和他分别行了一礼。
“她能看见我们。”埃里克低声道。
魔王只是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埃里克跟上，再回头时，那名魔族少女已经消失在帐篷里。
“你在同情魔族吗，埃里克？”走在前面的魔王忽然问了一句。
埃里克沉默了一下，“我只是在同情弱者。”
“永远别让自己成为弱者，弱者没有同情别人的资格，这是我八百年前就已经明白的道理。”魔王继续说道。
“看来陛下年轻时过得不太顺利。”埃里克跟上他。
魔王扭头看他，又看向前方。
“只要当下是顺利的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