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用了清谈一词,潜台词就是,你们聊聊,别把这话题当回事。
清谈是在晋南北朝时期贵族以修辞化论辩为形式的一种对哲学、文学等内容的谈话。
袁可立有些意外,他只是想说一些自己的想法,却没想到皇帝不想谈,派人叫姚白白过来。
袁可立在学生倪元璐那里听过许多关于姚白白的事情。
自然也知道登莱那边锦衣卫在查。
更是知道姚白白准备选择合适的时机,推荐自己巡抚登莱。
只是没想到,自己想借经筵之机给皇上说几句,皇上竟然不想听,叫姚白白过来。
皇上既然吩咐了,袁可立只能等姚白白前来。
宫里已经有太监出宫去找姚白白了。
都察院这里,邹元标已经准备离开,到了外厅看到姚白白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似是睡着了,也没惊动,径直离开。
倒是杨涟坐在姚白白身旁:“左寺丞。”
姚白白没睡着,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邹元标出来他装睡,是因为懒得站起来。
杨涟叫他,姚白白睁开眼睛:“下官失礼。”
杨涟也没介意,只说道:“你如此行事,恐不容于朝堂,不容于天下。”
姚白白:“会如何?”
杨涟:“轻则贬官,重则死。”
姚白白:“什么时候死?”
这话把杨涟给问住了,什么时候死?
这要如何回答。
姚白白:“杨大人,下官前来是要告诉你,下官安排倪元璐改为都察院观政,追加黄道周都察院观政。司礼监拟票,会在明天晚上前送到。这两人派往登莱,协同锦衣卫办事。”
杨涟还在就刚才的话在沉思,听姚白白说登莱,也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姚白白起身:“下官告退。”
杨涟起身回礼。
姚白白什么也没说,往外走去。
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宫里出来的传话的太监,姚白白便随他入宫。
进了皇宫,往乾清宫去的路上,正好遇到等侯在这里的魏忠贤。
小太监们闪到一旁。
魏忠贤说道:“袁可立今日提到了熊廷弼,关于熊廷弼你是怎么想的?”
姚白白没回答这话,反而问:“皇上今天早上有意提到了我抄家一百户,此事爹怎么看?”
魏忠贤很认真的思考了之后回答:“要钱。”
姚白白:“什么要钱。”
魏忠贤:“皇上要钱。”
“给皇上便是了,只是要多少,爹可有主意?”
魏忠贤:“你先去见袁可立,我们商量一下,一会安排人给你传话。还有,熊廷弼的事情,爹这边是无所谓,原本杀他是想拉东林下水,现在杨涟都替你办事了,熊廷弼死不死,便不那么重要。”
姚白白点头表示明白。
魏忠贤离开,找王体干他们商量去了。姚白白则往乾清宫而去。
皇帝说,备茶点。
那就一定会备上。
乾清宫西南角内书房,摆上小桌,备上茶点。
姚白白到,袁可立起身。
两人相互见礼之后,有太监高呼:“皇上口谕。”
清谈。
姚白白坐下,开口就背了一段大明律:凡守边将帅被贼攻围城寨不行固守而辄弃去及守备不设为贼所掩袭因而失陷城寨者,斩!
袁可立相信弟子倪元璐的话,姚白白不会杀熊廷弼。
可此时,姚白白要杀熊廷弼的态度却显得无比坚决。
“国法,不可不正。”姚白白继续说:“袁大人,下官只问一句,熊廷弼未请旨,擅自放弃山海关的疆土,此罪可否符合大辟。”
大辟就是死刑了。
袁可立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没等他开口。
姚白白又说:“三法司会审还没结果,皇上并未御批,熊廷弼是死是活,是有错无错,有罪无罪,还未定论。是依法而办,还是皇上恩典赦免,此时讨论,为时过早。”
姚白白说完盯着袁可立的眼睛,袁可立思考片刻,他可以感受到姚白白在堵他的嘴,不想让他关于熊廷弼说任何的话。
再加之自己学生倪元璐传递的信息,他最终选择沉默。
只说道:“那便等三法司会审之后,凭皇上御裁。”
姚白白松了一口气:“当是如此。”
所谓的清淡结束了。
袁可立出宫。
姚白白到了偏殿。
门口等侯的时候,有当职的太监在姚白白耳边低语几句,把魏忠贤商量过的结果告诉姚白白。
少许,得到允许的姚白白进入偏殿。
朱由校正拿着一根木料以眼睛为尺,对比着造型。
见姚白白入内,朱由校说道:“朕多次告诉叶向高,朕讨厌不听话的人。”
姚白白并没有接话,而是说道:“皇上,三万两银子,已经划入内帑。臣安排人接管了京城的牙行,之后每月都会有不低于一万两银子。还有些官吏三法司没有最后定案,想来月底前还会有一万两银子划入内帑。”
抄家,京城灰色产业,牙行等等的收入。
无论是东厂、锦衣卫。
无论是魏忠贤,王体干,刘侨,都非常清楚,若没有皇上一份,将来出事谁也扛不住,若有皇上一份,这事就能长久。
但给多少,还是讨论了很久的。
给多了,显得他们抄的太多。
给少了,满足不了皇上的贪婪。
所以,先拿三万两出来,是魏忠贤和王体干讨论了很久才决定的数额。
朱由校:“果真,读过书就是不同,大魏不识字,办事总是差那么一点。”
姚白白上前一步:“皇上,张鹤鸣出来扛下一切,臣以为对熊廷弼换一个处理方式。”
朱由校手上的活没停:“如何?”
姚白白:“他若不听话,杀。”
“很好。”
姚白白:“若他听话,臣和他谈,十万两买他的命。”
吧嗒,朱由校手上的刻刀掉在地上。
姚白白只当没看到,继续说:“就算是派锦卫衣抄家,能抄出多少来?臣以为,不多,到皇上手上,也不会是全部,若他愿意献上,臣和他谈。他若没有十万两,八万还是可以的,若实在没有,只有六万两就贬官,再低,他还是别活了。”
朱由校:“五万,有五万两,就留他一命。但前提是,他听话。”
“臣领旨。”
姚白白看到朱由校在偷笑,施礼之后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