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白白称呼倪涑为四叔。
可以这样称呼,因为倪家小妹即将入姚府为妾。
如果不在乎,也不用这样称呼,因为倪小妹只是妾,即便是圣旨御赐的妾,也是妾。
倪涑依官员的礼节向姚白白一礼。
“此法推行不易,困难重重。”
姚白白还没说什么,倪元璐就抢先说了:“四叔,在直隶一定可以推行。”
叔侄二人告辞。
出了门。
倪元璐对倪涑说道:“四叔,桃之变了,变的我几乎不认识了。不过,他说能推行,就一定可以。殿试之后这一个月,京城有传闻,桃之一个月时间,判了超过一千例斩监候,这些人全部送到各县去修河。”
“斩,斩监候?”
倪元璐:“是。”
斩监候可不是轻罪,依大明律:杀人、聚众械斗致人死亡、白天抢劫伤人、诱拐良人、收债逼死人、逼良为娼等重罪,才会判斩监候。
然后经三法司覆审,司礼监批红,斩监候就变成了秋后问斩。
遇到特赦,改为流放。
斩监候期间,送去修河这事。
大明律有明文,笞刑、杖刑、监刑可以用劳役代替。没有关于斩监候还要劳役的条文。
倪涑想了很久,大明律没写不让去,也没写让去,这一条有点模糊。
只是,一个月就判了一千例斩监候。
这位大理寺左寺丞。
太狠了吧。
倪元璐也没再解释,只说先回家,先就皇上赐婚的事情为重。
姚白白原本打算去找宋应星。
研究点科学上的问题。
倪元璐这一来,姚白白只能取消原计划,先去都察院找杨涟,毕竟安排两个人去都察院观政,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不给杨涟面子,硬塞人去。
更衣,刚到门口。
正好遇到刘侨。
“刘公。”
“公子。”
两人相互见礼,姚白白回身往书房走。
刘侨问:“公子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姚白白:“去都察院见左都御史。”
“他刚才来过北镇抚司,我正为此事而来。”
刘侨讲述了杨涟到北镇抚司的事情,拿出自己凭记忆抄的内容。
“公子,如何处理?”
姚白白连思考都没有:“就这样,这样就好了。”
刘侨:“就这样,杨涟写的这份文书分量是极重的。”
姚白白还是回答:“就这样,不要再继续。”
刘侨:“如果我要问原因呢?”
刘侨这么问,是在表一个态度,你姚白白说不追究了,也不会拿这件事情继续作文章,那么我刘侨是不是有资格知道原因。
换一个角度,就是在确认姚白白对自己的态度。
不需要完整的答案,只需要一个态度。
姚白白也没有思考,回答的很快:“因为,打击不到东林的内核,并不是所有的行动都要死磕到底,刘公是领兵的,虽然我不清楚锦衣卫会不会上战场,但战场上,没有哪一位统帅会打一场消耗战。”
这个答案,刘侨很满意。
却没想到,姚白白继续说道:“东林的内核有三个,第一个是书院,第二个是讲会,第三个是江南的富户。这一次,我们能够停了东林的讲会,就已经是达到了战略目标。”
刘侨倒是没想到姚白白会给他解释的这么详细。
姚白白接着讲:“流民中,应该有许多逃军。如果可以,应该收容一下,重组一个营。”
刘侨没接话,只是看着姚白白。
在他看来,这就是在作死。
姚白白却说道:“给锦衣卫发洁身钱,我认为是诛三族的重罪,刘公支持我了,我相信不仅因为锦衣卫希望有一个廉洁、公正的环境。更不仅仅缇骑、力士是活的很辛苦。刘公依旧有守护这天下之心。”
“我们用的计,不怎么光彩的阴谋,诛客氏。这事的真相,在皇上得知后,也足以让许多人掉脑袋。”
“如果有事,就往我身上推。无非就是我与家尊赴死。”
话说到这份上,刘侨内心产生了一种感觉。
姚白白一直在赌命。
拿自己的命去赌。
一次赌输,就是全家死光。
想到这里,刘侨问:“公子在和谁赌,与皇上,还是我等。”
姚白白:“和天赌。”
“那么,就再赌一次。私募兵马是诛九族的重罪。我陪公子再赌一次。”
姚白白:“这次不是赌,司礼监可以就此事出文,收容兵马,有很多借口。”
刘侨问:“上次,关于蓟州之变的问题,公子可有答案?”
姚白白摇了摇头。
那个问题有点复杂,自己暂时想不出答案来。不过,眼下招募从辽东逃回来的兵马,却有答案:“士卒为何而战,将军为何而战?”
“若刘公有机会封狼居胥,胜率几成,刘公会拼上性命,不止是你的,还有所有亲兵的,所领一军的性命。”
刘侨大笑:“何须几成,战,便是了。”
姚白白再问:“一群溃兵逃回家乡,身后是族中祠堂,是父母妻儿,此时,战损几成会再溃逃?”
刘侨表情变的严肃:“后退半步,便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姚白白:“辽东出战的士兵为何而战?”
刘侨沉默了,因为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辽东,军饷不足,粮草不足,军械破旧,火药点不着……
士兵为何而战?
姚白白也没让刘侨回答:“收容逃回来的士兵,让他们吃好,穿好,有钱给家人,然后再提训练有素这话题。”
刘侨沉思片刻:“我已经安排下去,为公子找寻名医。”
姚白白懵了:“找名医?为我?”
刘侨:“公子不是说,自己一直在等侯,并且迎接死亡。相信遍寻天下名医,或能治。”
姚白白:“我没病。”
刘侨:“那么,公子是何意?”
这个要怎么回答呢?
刘侨:“公子有何难言之隐?”
姚白白这才回答:“若我说,上天只给我五年可活,刘公信吗?”
刘侨摇了摇头:“我不信鬼神之说。”
“那,我便无法解释此事了。”
“不,公子请继续讲。”刘侨还是想听下去,信与不信,他听得出来姚白白说的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