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就悬在半空。
姚白白指着卷宗:“偷了两升碎米,流放两千里?”
宋应升:“大人,依大明律当是如此。”
姚白白往后翻,一份份,一宗宗。姚白白指着其中一份:“偷了两个包子,要送去修河,劳役半年。”
宋应升:“大人,依大明律……”姚白白一抬手制止了宋应升,一言不发的继续翻,一百七十五份,没有一份都偷钱,偷物,都是偷一些吃的东西,这边判的最轻就是去修河,最重边关充军。
姚白白问:“听说,修河会死人?”
宋应升:“犯人去修河的,十人去,三人回,即便是普通徭役,也有许多人回不来。”
姚白白:“这个印落下,这一百七十五人,有几个能活?”
宋应升垂手退后两步,低头不语。
这印,不能落。
姚白白接受不了自己签字用印的案卷,凭白让这么多人失去性命。
姚白白抢过小福子手中自己那只大理寺左寺丞的大印:“这案件,不能就这样结案。”
宋应升在旁说道:“大人,就算是大理寺发还重审,依大明律,最终还是要这样判的。依下官所学,顺天府的推官所判,无误。”
姚白白手握官印,看着摆在桌上的卷宗。
宋应升:“大人没有细看卷宗,只说此案。”宋应升指着放在姚白白手边的那份:“此人上次盗窃四斤炭,上上次盗窃半斤麦子,已经受过笞刑与杖刑,这是第三次,依律是流放。”
姚白白手上握着官印。
宋应升说的非常清楚了,顺天府的推官判的没有错,自己用印覆审,这案子也就结案了。
可是作为一名穿越者,姚白白握着官印,实在落不下去。
宋应升站在一旁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足足过了五分钟,姚白白一咬牙:“小福子,带路,去顺天府。”
“少主子。”小福子看了看姚白白的脸色,赶紧命人准备轿子,去顺天府。
很快,顺天府。
到了顺天府,姚白白就往顺天府尹沉光祚的办公室去了。
“大人。”
沉光祚连头都没抬一下,他是打心底深处瞧不起姚白白这位今科传胪。
咚。
厚厚的卷宗砸在桌上,姚白白双手撑着桌子:“偷两个包子就要去挖河,这案子我判不了。”
沉光祚依旧没抬头,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可以辞官回家。”
姚白白:“大人,若是我坐在你的位置上,有人若是快饿死了,来顺天府偷点吃的,我亲自给他烧火煮饭,还要多问他一句,够不够吃。”
听到这话,沉光祚抬起头来:“说的不错,你这话不合法度,却合人理。”
“但是,这事你管不了。”
姚白白:“我不明白。”
沉光祚也没解释:“本官还有公务,顺天府的推官判案并无差错,姚寺丞请吧。”
姚白白不走了。
既然来了,就不能这样被人给打发。
看姚白白不走,沉光祚吩咐了一声:“来人,取本月所有盗窃的卷宗来。”
有小吏去取了。
不是抱,是抬。
一筐,一筐又一筐的。
沉光祚说道:“顺天府管辖大兴县、宛平县及通州、涿州等24个州县,顺天府的推官,还要审阅州县推官上报的案件。依律,流放这样的卷宗,经大理寺覆审。”说完,沉光祚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姚白白翻看了几份,都是需要笞刑,或是杖刑的。基本上都是偷了些吃的东西。
沉光祚拿起姚白白抱来的那堆中的一份:“这一份,本官知晓,他偷炭是因为冬天太冷,老娘冷到熬不住。偷粮食,也是老娘饿的快死了。”
姚白白回头看着沉光祚。
沉光祚坐了下来:“你想说,本官不作为,京城这么多难民、流民、乞丐在等死?”
“坐。”
姚白白坐下。
沉光祚:“本官曾经担任过兵部职方司主事,兵部武选司员外郎,在回京之前,是山东左布政使。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后,朝廷就拿出钱来,收容从关外逃回来的难民。今年初,辽东战事之后,对于京城的流民,朝廷又有举措。”
沉光祚着起身,翻出几份卷宗放在桌上。
“天启元年,直隶屯田事左光斗,对于田荒、水利、收容流民等,推行许多有用的方略。可不到半年,就处处受阻。”
“京城城内流民,五城兵马司管着养济院,当下养济院内杂草丛生,仅供流民避风躲雨。五城兵马司归兵部管。直隶许多田产,是宫中内侍所拥有。皇粮庄,也多有荒废,原本可收容流民安置。”
沉光祚把卷宗推到姚白白面前:“你,管得了吗?”
这算是将了姚白白一军。
姚白白真的给将住了,竟然无言以对。
沉光祚:“本府公务繁重,左寺丞请吧。”
姚白白只能离开。
可到了门口,又转头回来,将沉光祚刚才拿出来的几份卷宗抱起,沉光祚也没阻止,看着姚白白拿走了独属于顺天府的卷宗。
从顺天府离开,姚白白也没再回大理寺。
大理寺这边下班时间大约就是下午三点,到了夏天才会增加半个时辰,到四点。
回到家,正好魏忠贤在。
魏良卿正在给他自己表功,是他亲自审问了管家魏安,找到许多家中被魏安弄走的金银财宝。
真相是什么,魏忠贤当然知道。
这会只当是哄小孩开心。
姚白白回来,魏良卿一看姚白白阴沉着脸,嗖的一下就跑了。
魏忠贤见姚白白回来:“就等你回来,有件事情。”说到一半,魏忠贤也看到姚白白脸色有些不对,便问:“今日是入仕头一天,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姚白白苦笑一声:“魏……,爹,问你个事,皇粮庄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魏忠贤内心真是非常喜悦,看来姚白白内心已经承认自己这个亲爹了,不过提到皇粮庄,魏忠贤反问:“皇粮庄有什么事?”
姚白白:“荒着。”
魏忠贤不理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姚白白:“你管不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