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宵宁,阿尔法投资派驻到顾氏集团的董事,也是阿尔法投资投委会最年轻的成员,不仅是顾氏集团的公众号,各大投资活动上也时不时会有他的身影。
这张脸甫一出现,顾知意就认了出来。
这张精明冷漠的脸,她记了四年。
四年前,知名投资机构阿尔法投资,高调官宣入股顾氏集团,在此之前,阿尔法投资的关注行业主要以消费和医疗这样的轻资产行业为主,而主营业务为畜牧机械的顾氏集团,则成为了阿尔法投资迈向重资产领域的第一步。
而主导这一变革的,就是当时刚从华尔街归来的白宵宁。
白宵宁高调宣告了阿尔法投资思路的转变,也高调宣告了顾氏集团未来的三年规划——上市敲钟
这是一个让人心潮澎湃的决定,对于顾氏集团的全体员工是,对于彼时刚刚大学毕业的顾知意更是。
筹备上市,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原本野蛮生长的公司,将在这个阶段需要按照资本市场的要求全部打碎重建,对外要重新搭建融资渠道与信息披露机制,而对内也需要重新完善内控管理与组织架构。这甚至不是一朝一夕的工作,负责这项工作的人,需要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热忱,都投入进来。
顾知意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合适来帮顾建国做这件事了。
她是顾氏集团实控人的亲女儿,又是刚刚学成归来的藤校海归,论亲疏,论学历,她都该是不二人选。
可最终确定的董秘人选,却是蒋亚楠。
顾建国告诉顾知意,阿尔法那边介意她的年轻,介意她的没经验,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们希望由一个深耕顾氏多年的人来负责。
于是,顾知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原本她以为属于自己的位置,被自己最恨的人坐上。
这四年来,她始终关注着顾氏集团的上市进程,看着它热火朝天地进行股改,到券商进驻辅导,到交易所多轮问询,到最后遗撼撤卷退场。
顾知意总是忍不住想告诉顾建国,爸爸,如果当初让我来做,我会做的更好。
不过这些话她最终还是只能埋藏心里,顾建国从不为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后悔,也不爱听任何马后炮。她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时机,等下一个机会的到来,证明自己比蒋亚楠做的更好,证明顾建国当初选错了人。
而今天,她终于等来了这样的机会。
讽刺的是,如今的顾知彦明明比当年的自己更加年轻,更加没经验,但他们却容许他坐上更高的位置。
这样的双标,让顾知意实在是无法甘心。
而始作俑者白宵宁,却似浑然不觉会议室里微妙的气氛,也似没有注意到现场多了个候选人,只自顾自等着蒋亚楠宣布会议的开始,其实距离原定的开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但却没人敢提出异议。
蒋亚楠闻言却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把矛盾指向了谢祖德。
“白总,其实我本来也是打算开始的,但刚才您去打电话的时候,谢总突然带了人过来,提出来要修改股东会议题,我人微言轻,实在劝不住,正好您回来了,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谢祖德也不是吃素的,听蒋亚楠这么一说,当即表示异议。
“哎,蒋总言重了啊,什么修改议题,不至于不至于……咱今天这会,说白了不就是因为老顾病了,要给他孩子接班走下流程嘛,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但是话又说回来,这老顾可有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至少得给两个孩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吧。”
谢祖德说到这里顿了顿,特意观察了一下白宵宁的反应,可对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波澜,似乎这些话并没有打动他,谢祖德咬了咬牙,索性又补充了几句。
“还有一点不知当讲不当讲,唉,算了,我跟老顾多年兄弟,我也拿各位当自己人了,今天就有什么都说什么了,蒋总啊,您也别见怪。说实话,阿彦虽然是老顾的儿子,但凭良心讲,除了这一点,真没什么别的拿得出手的了,虽说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但这孩子才刚二十,连个大学都没读完,我觉得让他接这么大的摊子实在让人不放心。这阿意虽然也没在公司历练过,但毕竟是名校的高材生,打小又是个懂事的,不象阿彦这般总是胡来,我觉得还是让她来更为稳妥。当然了,蒋总怕爱子被比下去,故意拦着,我也是为人父母的,这心情我也能理解,只是白总啊,今天我是以股东身份坐在这里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这可都是为了顾氏集团更好地发展啊!”
谢祖德语出如珠,似要把之前在蒋亚楠身上受的窝囊气都报复回来,他虽然措辞用的客气,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贬损顾知彦,连带着还抱怨了蒋亚楠的偏私,攻击性拉满。
顾知意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叹,论阴阳怪气这一点,姜还是老的辣。
对于谢祖德这一波夹枪带棒的输出,蒋亚楠却意外地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替顾知彦辩驳两句,倒是她的小迷妹敖安妮先坐不住了。
“谢总,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吧,公司有制度,股东要提名董事,需要提前一周向公司提出,好给准备的时间,您只提前一天说的,来不及也是很正常的,您不能为了突破公司制度,就给我们蒋总扣这么大的锅吧。”
敖安妮伶牙俐齿,颇有蒋亚楠当年的风范。谢祖德的控诉,被她三言两语,就转化成了搞特殊没能得逞的攀咬,谢祖德说不过她,被噎得吹胡子瞪眼。
顾知意默默叹口气,看来这谢伯伯虽然乐于主动发起攻势,但后劲却总是跟不上,还得自己给他兜一下底才行。
“敖总,如果你要是拿公司制度说事,那今天这场股东会,整个都不符合公司制度吧。”
方才敖安妮的态度恶劣,顾知意可以不与她计较,但她要是拿公司制度说事,顾知意可要跟她较真了。
“据我了解,这场股东会是由董事会牵头召集的,按照公司章程,董事会需要提前15日向股东发出会议通知,不知道你们蒋总作为董秘,是提前几天通知的股东呢?”
“你……”
敖安妮终于败下阵来,顾建国发病不过才一周,除非蒋亚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提前15日发出这份会议通知来,敖安妮没想到这位空降的大小姐对公司章程竟然很了解,有些意外,但她不能认输,只好坚持狡辩道:“这不是公司现在情况特殊吗?哪有时间等15个工作日?既然股东们都来出席了股东会,就是认可了通知时间的问题,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何必计较这点程序上的遐疵。”
敖安妮着急把蒋亚楠工作上的遐疵圆回来,没来得及思考就说出了口,刚说完就意识到,顾知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就是在等着这句话。
既然情况特殊,通知股东会召开的时间可以不满足制度规定,那提名董事的时间自然也可以不满足规定。
被顾知意用自己的话将了一军,让敖安妮有些懊悔不已,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但话已至此,她也只能徒劳地瞪一眼顾知意。
“说得好阿意!都是为了公司,没必要争辩程序上的这点事,既然股东们都出席股东会,就是追认了通知时间,那今天只要股东们给阿意投票,便也是追认了对阿意的董事资格提名!”
谢祖德激动地一拍桌子,几乎感到胜券在握,到底还是年轻人脑子灵光,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可蒋亚楠才不会看着他高兴太久,见情况不妙,她也终于掏出了她的底牌。
“谢总,您先别忙着激动,这可是两码事,就算今天把您提名的候选人现加进去,可白总这边也只能按照上过投委会的版本来执行,也没办法擅自再给新加的这位表决了。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还得麻烦投委会再重新上次会不成?”
蒋亚楠语气里虽是满满的惋惜,但顾知意清楚地看到,她的嘴角却有压不住的笑意。
难怪她方才如此沉得住气了,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打的是这样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