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飞所言不虚,谢祖德的确在力挺顾知意。
俩人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吵嚷。
“蒋总,你这会议材料是不是准备的有问题啊,我昨天在电话里不是明明跟你说过,我也要提名个董事吗?怎么没看到你把阿意的名字放进去?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没把我的股东权利当回事啊?要是这样,今天这会我也没必要坐在这里了!”
谢祖德说完,啪地一拍桌子,作势起身要走。
这可急坏了刚到的谢凌飞,怎么这会还没开父亲就要走呢?他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难道他忘记了今天的正事吗?他这一走,谁来给阿意撑腰啊?
眼见谢凌飞就要冲进去搅合,顾知意赶紧轻轻拉住了他。
“别冲动。”顾知意冲他摇了摇头,小声说,“先看看再说。”
顾知意看得出来,谢祖德自然不是真心要走,只是装装样子,好逼蒋亚楠把自己的名字加进候选董事的名单。好歹他也是顾氏集团的股东,只是提名个董事,不是什么过分要求。
可这蒋亚楠却不知是怎么了,按照常理,谢祖德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总该起身拦一拦,拉扯一番,但谢祖德人都站了起来,蒋亚楠仍是安安稳稳地坐着,只是嘴上不咸不淡地解释道:
“谢总呀,您这是哪里的话,您是公司股东,自然是有权提名董事人选的,只是这次您提出的实在是太仓促了,这董办的人手上什么材料都没有,实在来不及准备,您的要求我肯定记在心上,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您给我点时间,等忙过了这阵,一定给您安排好。”
这两句解释乍一听很客气,但细细听来却实在是没有什么诚意,顾知意在一旁听得好笑。等忙过了这阵?她不如直接说等顾知彦坐上代理董事长的位子好了。
虽然路上谢凌飞拍着胸脯跟顾知意保证,有谢祖德在,今天怎么也能给顾知意争取到一个董事名额,但对此顾知意却并不乐观。今天的股东会,说是补选董事,但说白了,不过是为了代理董事长的人选履行前置手续。蒋亚楠既然有心为顾知彦抢这位子,又怎会容许她也有这个机会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出任董事的机会扼杀在摇篮里。
谢祖德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要是就这么走掉,今天这场股东会只会更加任由蒋亚楠为所欲为。只是谢祖德一向被人捧惯了,就这么让他自己坐回去,实在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顾知意看出谢祖德的为难,她知道是时候该自己上场了。
“谢伯伯,真是不好意思呀,我一回来就先去了医院看了爸爸,所以来得有些晚了。”
顾知意假装没有看到刚才这一幕,进门就先热情地走向谢祖德,借着与他打招呼的机会,自然地扶着他又坐了回去,毕竟是自己的同盟,既然蒋亚楠不给他台阶,只能先帮他解围再说。
谢祖德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他早就看见顾知意与谢凌飞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原本还奇怪他们怎么迟迟没有进来,此刻却只庆幸顾知意来得及时,索性拉着顾知意向大家介绍起来,好让刚才的一幕尽快翻篇。
“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是老顾的宝贝女儿顾知意,一直在美国读书。这孩子特别孝顺,听我说他爸爸生病了,赶紧从美国飞回来看望了。不象有些人,天天守在公司不知道忙什么,也不见去医院照顾照顾……”
谢祖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口中阴阳怪气的有些人指的是谁。
但被嘲讽的人,却充耳不闻,只是淡定地翻看着手中的材料,为即将召开的会议做准备,甚至没有因顾知意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打乱手上的动作,就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仿佛来的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谢祖德左手边有两三个空位,顾知意浅浅地勾起嘴角,选了其中一个拉开落座,恰恰好是正对着蒋亚楠的位置。
虽然蒋亚楠努力在假装她是空气,但她越是这样,顾知意就知道她越是在意。
其实顾知意又何尝不是,从看到她起,她的视线就从未离开过她。
虽然也很多年没见过蒋亚楠了,但对于蒋亚楠如今的模样,顾知意却并不陌生。
几乎没人知道,顾知意有个隐秘的小习惯。她的微信置顶不是顾建国,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更不是导师,而是顾氏集团的官方公众号。无所事事的时候,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打开它,刷刷公司的动态,比别人视奸男友前女友社交平台还要勤快。
这些年她时常能以这种方式看到顾建国的身影,以及总是站在他身旁的蒋亚楠。二人常常一同出现在公众场合,如影随形,如同伉俪。
起初顾知意看到蒋亚楠在,还常常会心中泛起酸意地关掉,时间久了,便也不在意了。看得多了,她甚至总结出了一个小规律,越是要紧的场合,蒋亚楠衣襟上佩戴的胸针尺寸就越大,以凸显她的重视。
而今天,蒋亚楠戴了一枚足足有拳头那么大的钻石胸针,可见今天的这场股东会,她有多么在意。
一想到今天自己是要来毁了她所在意的这场股东会,顾知意就忍不住有些兴奋,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其实顾知意知道,对于蒋亚楠来说,她在意的不是这场股东会,更不是这些在座的股东和董事,而是坐在她身旁的顾知彦。
蒋亚楠始终没有能够获得顾太太的头衔,或许是觉得让顾知彦背上了私生子的声名而心怀愧疚,对于这个孩子,蒋亚楠向来娇惯,如今更是倾尽全力也要为他铺路进顾氏集团。
相比于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蒋亚楠,顾知彦整个人则显得松弛许多。虽然蒋亚楠给他套了件浅灰色的正装衬衫,但衬衫领口和袖口的纽扣已经几乎被他最大限度地松开了,倒是被他穿得象件休闲装。会议桌上发生了什么,顾知彦似乎毫不关心,他只是懒懒散散地陷进座椅里,捏着一根铅笔,垂着头认真在面前的纸上勾勾画画。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备“躺赢”啊。
顾知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顾知彦似乎从来不需要付出什么努力,就可以唾手取得别人艳羡的一切,真是让人嫉妒。
他从小成绩就不好,顾建国花钱让他一路读着国际学校上来,为了让他读个象样的大学,顾建国专程跟他的学校开了个校企合作的项目,可一切来得太容易,顾知彦却从来不知珍惜,大学才读了一学期,就被退了学,如今又要靠着蒋亚楠接管整个顾氏,顾知意看着这个被一路托举的弟弟,心里满是不甘。
或许是感应到了顾知意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宝贝儿子身上,蒋亚楠也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顾知意。她的眼神,是戒备,是警示,如同当年。
而顾知意也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眼中的挑衅,毕竟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两个女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隔着红木的会议桌两端,互相对视着,确切来说,是对峙着。
这不是她们之间第一次站上对立的局面,从顾建国第一次将蒋亚楠带到顾知意面前时,战备状态就已经开始了,最初的那段时间,顾知意就象一只应激的猫咪,高高竖起了自己尾巴上所有的毛发,只要对方稍有靠近,她就恨不得跃到她身上,用爪子将她撕个粉碎。
只可惜最后被撕得粉碎的竟是她自己。
未出世的顾知彦,成为了顾建国的重点保护对象,而应激的顾知意,则被视为危险的源头,送去了寄宿学校。顾知意明白,这是蒋亚楠对她宣战的回应。
尽管在顾建国面前,二人不约而同地扮演着相安无事的角色,但顾知意明白,从那时起,她们之间的战火,便一直绵延到现在,从未熄灭。
如今,顾建国昏迷不醒,她与蒋亚楠之间的战争,再无顾忌。
顾知意听到自己胸腔传来砰砰的跳动声,那是血液因兴奋而燃烧时,迸发的火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