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骸白骏马衔枪而鸣
“……”
弥拉德皱着眉,反手将厚木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那352道满溢着友爱的视线。
他瞥向希奥利塔,在通信频道里,快速和她确认着,“你说的那个魔物卧底也在里面?”
“呜…!弥…弥拉德大人…!”
胆怯的小修女惊叫一声,明显是被礼拜堂内的骇人景象吓到,下意识就窜到一直以来最依赖的弥拉德大人身后,把小脸埋在他后背的衣料中,呼吸着令自己心安的味道。
在通信频道里响起的,则完全是另一种腔调,“恩…我感受到她的魔物魔力了。不过她身上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主神魔力,所以应该只是装的吧~呼呼呼,弥拉德大人的腰部很有力哦…”
“咕唔……”
洛茛摇着脑袋,嘴里的短促音节随之飘忽不定,灰白短发左右翻飞,她看向弥拉德握着门把的手,
“哥们你这雾门进了还能退出来的?不对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里面那群…信徒?怎么解决?”
“……都打晕试试看?带离这里,隔绝影响。”莱安做着热身,手腕咔吧作响。
洛茛深以为然,“我觉得莱安哥你说的便极有道理,但是352个人一个一个打也要花点时间吧?”
“不久,我和弥拉德一起上的话不到一分钟能解决吧。”
弥拉德点头,“恩。花不了太久。但他们受到的影响可能不会那么轻易解除。”
“邪祟,都是邪祟啊!何以至此…何以至此!且随我一同,冲入敌阵,斩断那虚妄的束缚!”
神父捶胸顿足,使劲浑身解数把肩膀都抵在厚重木门上,可那门把手被弥拉德牢牢把持,因而其纹丝不动。
洛茛颇为赞赏,“哦哦,老先生说出了很有安定感的台词!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确实能让宗教恐怖片的氛围回来一点点…”
“…啊,不过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弥拉德安抚着急切的神父,“冷静一些,神父先生。关门前我用塑岩魔法固定住了那些人的脚踝与手腕……就算同为勇者也是需要花些时间挣开的,您不用担心他们会伤害到自己。”
“整理下思路。在刚才的一瞬间,我察觉到了那些人身上有些古怪的主神魔力…莱安,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恩。”
“应该是被那种魔力所影响…神父先生,您对这种东西有印象吗?”
穿着打满补丁的教袍,神父沉吟稍许,而后果断甩着脑袋,“……现在不知!”
“好的,我明白了。”
“那就开门咯?”
洛茛眯着眼笑看跟个鹌鹑一样躲在弥拉德身后,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希奥利塔,
“噗嗤…像小希你这么柔弱无力的小修女,可得好好藏住了。”
下一刻,弥拉德再度推开那雕有盘旋向上瞻仰主神福光浮塑的厚重木门!
352位虔诚的信徒还维持着扭头看向门口的姿势,这并不是他们不想离开座位向新来的友伴宣扬慈爱与友善之道,而是坚固的岩锁将他们的手与脚通通束缚动弹不得。
“友伴啊…为何将我们拘束于座位上,又擅自将门闭锁,就这么不愿聆听主神大人的教悔吗?”
无人回应。
只有金与赤两道残影掠过座席之间。弥拉德的金发扬起鎏金的轨迹,莱安手缠的赤红战意曳出灼热的光痕。他们如疾风般在座席间穿行,眨眼间就有一排排的信众软软地垂下脖颈双目紧闭。
此起彼伏的闷响在礼拜堂内回荡。
将人敲晕而不致伤也不留后遗症向来都是一门技术活…而恰巧弥拉德与莱安都是精于此道的专家。在都是半大少年时,两人为了一时的兴趣,不知道互敲了多少次后脖颈和额顶,手刀与手刀激烈碰撞!只为掐准最精妙的那一丝力道!
……你们是有多无聊才在这里互相敲头,不知道勇者的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在彼此身上学到的力道根本派不上用场吗?
把冰块敷到脑袋肿成猪头的二人脸上,曾经的手刀宗师克洛伊是如此评价的!
“请收手吧,友伴啊…这与他宣扬的友爱慈善大相径庭,你与我皆是他爱着的子民,又为何要将暴力倾泻在我们身上?”
将双手规矩交迭放在腿上,挺着脊背坐好的老妇人柔声说着。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份圣洁而满足的笑容,但视线却越过了立在她身前的弥拉德,看向了还呆立在门口,没反应过来大门已经洞开的神父,
“啊…还有那位可怜的大人。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呢?”
“啪!”
精准又温柔的手刀!顺带祓除了老妇人的关节疼!
洛茛递来枕头,弥拉德解除塑岩魔法,老妇人躺倒在长椅上安心地睡着了!
“您与我本是同根相生,在抵达此处前就已经知晓要面对的事物……而您却因此而产生动摇,不觉得荒谬吗,爱达方思?”
气色变得健康不少的孩童,用与他外表截然不符,充满了怜悯与慈爱的口吻说着。他一人的话语,即是所有人的话语,同响的嘈杂混音冲击着被他称作爱达方思的神父的大脑,“只是职责之所在而已,这份踌躇与不满,我……无法理解。”
“啪!”
精准又温柔的手刀!顺带在小孩子怀里塞了一颗硬糖!
洛茛递来枕头,弥拉德解除塑岩魔法,小孩子躺倒在长椅上安心地睡着了!
“你这妖邪…我懒得和你多费口舌!把这些无辜的民众变回来!”
神父终于从混乱中回过神来,他大步穿过座席间的信道,破旧的教袍在身后猎猎作响。尚未昏迷的信徒们齐刷刷转动眼珠,数十道空洞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他从座席中间的过道一路向前,停在礼拜堂最深处的圣坛前。
那里立着一尊弥拉德从未见过的圣象。既非怀抱圣典的主神,也非经典的圣十字。
那是一个张开双臂的白袍身影,其面容被兜帽屏蔽,但从袖中伸出的却是无数只细密的手掌,有如绽放的羽翼。
“……这不是正统的主神造象,”
弥拉德皱眉低语,手起手落又一位信徒昏迷,“是代祷?”
那混同的话语,在绝大多数信徒都昏迷过去后已然削弱不少。但此刻,那齐声却并未完全消失,声源已不再是仅剩的信徒,而是从那尊矗立在礼拜堂尽头,拥有千手万手,身披白袍的圣象中,清淅地传了出来!
“既然你们如此执迷不悟…不理解神所赞扬的友爱…那就……”
话音未落,赤红的巨斧便轰然而至,以蛮横又不讲道理的姿态,狠狠砸在了那尊还在喋喋不休的圣象之上,将其击得粉碎!那些本该继续说下去的话语,也连同那四散的白色石块一起,被彻底封锁。
弥拉德看向莱安,后者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掷出巨斧的左手仍停留在半空,而右手依旧作刀挥下,将面前的信徒击晕过去。
——小心…
嗯?
弥拉德看向面前坐在长椅上,平平无奇的女孩,她的表情和其他那些陷入狂热的信徒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她的口唇无声地快速变幻着型状,以一种只有近在咫尺的弥拉德才能察觉到的方式,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这里很危险,有天使的痕迹。告诉四公主殿下,我不是孬…
应该就是希奥利塔提到过的,卧底的那只魔物吧。
弥拉德垂下眼眸,手刀挥下,对方霎时极其配合,应声瘫倒在长椅上。
立在圣象前,爱达方思神父说道,“战争眷顾的孩子,还有身负神之赐福者。非常感谢你们,能将我带到此处。若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想我可能就没办法……”
希奥利塔无言挥了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作用在了那位还沉浸在自己世界滔滔不绝的神父身上,将他那被赤红战意与坚固岩甲双重包裹的身体,向侧方平移了数步。
就在他移开的下一瞬,一块圣象手臂的残块呼啸着直射而出!径直嵌入墙壁之中,那坚石打造的墙壁因此被砸出了半球的陷坑与道道龟裂……而按照它击出的轨迹,若无希奥利塔,神父的身体恐怕已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命中!
当然,有莱安和弥拉德的照拂,也不会怎么样。
“…老先生,您要不先别说话了吧。”
洛茛看了看那陷坑又看了看目定口呆的神父,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同情与无语的复杂表情。
“唉…若我的枪矛与马匹在这里,又何必需要你们几个后生的照拂…”
“您说的枪矛和马匹…是不是指的那玩意儿?”
洛茛伸出手指,指向礼拜堂那片本该已空无一物的圣坛。
不知何时,那些被莱安的战斧击碎,散落一地的圣象残骸,正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悄无声息汇聚在一起。
白色的石块,大的如磨盘,小的似指节。
它们在空中无声翾旋,重组。
断裂的边缘以非自然的方式溶接弥合。
而后。枪矛与马匹,现身于世。
一杆通体纯白由无数臂膀与手掌拼接而成的修长枪矛刺入其下方,同样纯色无疵,且体表遍布扭曲躯干与破碎面容的战马的背脊。
那由无数祈祷的合掌拱卫而成的矛头,自战马胸膛出探出。那些合十的石掌,转而轻抚着,组成马儿胸膛的,交迭起来的白色脊背。
这纯白战马双眼紧闭,它全身那些带着圣洁微笑的脸庞却没有闭眸,直勾勾盯着躲过残块的神父。
神父面露难色,“呃…是这个,但又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