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声音不高。
但在这片，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抑的鬼市里，这句平淡的问话，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催命符？
杀掉……全家？
老三，那个跪在地上的引路人，双眼一翻，彻底瘫软了下去。
他知道，这个爷，不是疯了，就是真的在求死。
而陈三爷，那张肥肉横生的脸上，玩味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僵住了。
他那双被酒色掏空的小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极端的、被冒犯的暴怒所取代！
在这潮汕鬼市，三十年来，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
陈三爷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身后那两名如铁塔般的保镖，动了。
他们不需要主人的命令，他们只知道，这个戴着帽子的瘦高个，已经是一个死人。
两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瞬间锁定了林轩的喉咙和心脏！
然而，林轩，没有看他们。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露出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陈三爷。
“小子，你很会玩。”
陈三爷，反而被气笑了，他肥硕的手，甚至还颠了颠那块黑色的残片。
“用这种下三滥的江湖手段，来讹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上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现在在哪里吗？”
林轩，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我知道，如果你再碰那块东西超过十息。”
“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
诡异。
无法形容的诡异。
一种，毛骨悚然。
这个戴帽子的男人，他没有威胁，没有叫嚣，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陈三爷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不是白痴，能坐到这个位置，他见过的狠人，比别人吃过的米都多。
可眼前这个，他看不透。
这个瘦高个，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高手气息，他孱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太冷了。
那不是杀手的冷，而是一种，漠视一切，甚至漠视生死的……冷。
“好。”
陈三爷，眯起了眼睛，他挥手，制止了那两个即将动手的保镖。
他倒要看看，这个穷鬼，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给我一个，不让你死的理由。”
“我为什么要咒你全家？”
“就凭这块……破烂？”
林轩，终于，从陈三爷的脸上，移开了目光。
他看了一眼，那块被陈三爷肥手攥住的，紫金铜天机仪。
“你拿错了。”
林轩淡淡地道。
“这不是催命符。”
“它，只是一块，能照出你死期的……镜子。”
“你身上的死气，和它，一模一样。”
陈三爷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死气？
他最忌讳这个字！
“你他妈……”
他刚要发作。
林轩，却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他那冰冷的声音，如同连珠炮般，钻进了陈三爷的耳朵！
“你近半年来，是否，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陈三爷的瞳孔，缩了一下。
“你是否，斥巨资，请遍了港岛和魔都的名医，他们都告诉你，你只是，操劳过度，血脂过高？”
陈三爷的呼吸，开始急促！
“你是否，每到子时，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无论睡得多熟，都会准时醒来？”
陈三爷的脸色，变了！
林轩，上前了一步！
那两个保镖，如临大敌，瞬间横在了陈三爷面前！
“让他说！”
陈三爷，发出了一声，不似自己的嘶吼！
他那双小眼睛，此刻，写满了惊骇！
林轩，无视了那两只，足以捏碎他喉骨的手臂。
他，隔着两个保镖，遥遥地，鉴着陈三爷的生死。
神明知识库，医理篇，凡人绝症，望闻问切！
“子时醒来，你是否感觉，有一股寒意，正顺着你的脊骨，一寸一寸，往上爬？”
陈三爷，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你是否觉得，那股寒意，爬到你的后脑，就停住了，让你，头痛欲裂，却又，查不出病因？”
陈三爷的额头，那股，因为暴怒而涌起的红晕，已经彻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人般的，青白！
这些，是他最大的秘密！
是他，连枕边人，连最心腹的保镖，都未曾透露过的，绝症！
是那群，拿了他几千万诊金的神医，都闻所未闻的，恐怖折磨！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戴帽子的穷鬼……
他，怎么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
陈三爷的牙齿，开始打颤。
林轩，却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怜悯的眼神。
“那些，都不算什么。”
“真正要你命的，是，从三天前开始。”
林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清晰地，让陈三爷浑身冰冷。
“你是否，吃遍了山珍海味，无论是顶级的鱼子酱，还是千金的松露。”
“它们，在你的嘴里。”
“是不是，都只有一个味道？”
林轩，缓缓地，吐出了，那最后，四个字。
“口。”
“含。”
“死。”
“灰！”
这四个字，如同一柄千斤重的巨锤，狠狠砸在了陈三爷的心脏上！
“噗通！”
陈三爷，这个鬼市的皇帝。
他，双腿一软，竟是，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那只，戴满了翡翠扳指的，肥硕的手，正，死命地，掐着自己的喉咙！
他，在干呕！
因为，林轩说对了！
就在他来鬼市之前，他刚刚吐掉了，一桌，价值百万的晚宴！
因为，他吃什么，都是一股，死灰的味道！
他，真的，要死了！
“你……你……”
陈三爷，彻底崩溃了。
他那张跋扈的，不可一世的脸，此刻，只剩下了，小孩子一般的，绝望与恐惧！
他，看也不看那两个，已经彻底傻掉的保镖。
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向了林轩！
他，扑到了林轩的脚下！
“神仙！”
“神仙……救我！救我啊！”
陈三爷，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半分皇帝的模样！
他，一把，抓住了林轩的裤脚。
而他另一只手里，那块，他刚刚，用五万块夺来的……天机仪残片。
此刻，如同一个，烧红的烙铁！
“啪嗒”一声！
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扔在了地上！
仿佛，那不是国宝。
而是，林轩口中，那块，真正会杀他全家的……催命符！
林轩，缓缓低头。
他，看着，那块，被陈三爷，亲手扔掉的残片。
又看了看，这个，跪在自己脚下，凡间的王。
他知道。
这第一桶金，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