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理解的势。
空旷的院落中,唐世英和陆瑾对坐。
干掉一坛酒后,唐世英才说起了正事。
“势,是人、事物身上气场,或者说给人的感受。”
“每个人、每件事物身上都有势。”
陆瑾对势的了解,局限於典籍。
他的长辈中,也不乏悟得了势的存在。
但因修行的功法不同,对功法的理解不同,再加上陆瑾还未到接触势的时候,所以之前並没有人在这方面和陆瑾探討过。
“没错,势这玩意儿每个人、每件事物身上都有,无非就是强弱问题。”
“对普通人、普通的修行者来说,势可以感受,可以触碰,但却没法掌控。”
“而掌控了势的人,就被世人称为“宗师”。”
“正常人练刀,都是先习最简单的基础刀法,再习复杂、高深的刀法,这叫由简入繁。”
“在繁上有所成就,再反其道而行之,化繁为简。”
“这番操作下来,基本上就能把握住属於自己的“刀势”了。”
“但你並未入繁,而是直接在简这一道上琢磨,这条路是对的,但是,相对於我刚刚说的那条路,就要难上太多了。”
“我走的是由简入繁,再化繁为简的路!”
“我们两个的路不同,所以在如何得势方面,我没法指点你。
“幸好,你本来也不是来向我求教的。”
“你是想见识一下我的势,然后看看能不能触类旁通,对自个儿有所启发吧。”
“这没问题!”
“不过,得先吃饱喝足,將身心状態调整到最佳。”
唐世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好为人师,是大多数人逃不过的弱点,他也不例外。
唐门里,舞刀弄剑的人本来就少,走到开始琢磨势这一步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老头儿平时也是苦闷得很。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好苗子,他话癆的本性暴露了出来。
“好,英爷你说咋办就咋办。”
客隨主便,陆瑾是来求人,只要合理,自然是唐世英说啥就是啥。
“灵感这东西,和机会一样,有时候,突然就来了,但来了是一回事,你能不能把握住,又是一回事。”
“我让你將身心状態调整到最好,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最大程度地把握住那可能会来的灵感”
唐世英好像一个空巢老人好不容易逮到回家的孙子一般,一直喋喋不休。
这也让陆瑾看到了这位“刀宗”的另一面。
在世人眼中,他是冷酷无情的杀手。
一手精湛的杀人刀,见者向来有死无生。
但私底下,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且还是缺人陪伴的那种。
何为人?
这就是人!
人性多变!
你看到的一面,可能是他真实的一面。
当然,也绝对只是他真实面容中的其中一面。
酒足饭饱,洗漱休息,这一觉,陆瑾睡得很香。
翌日,天蒙蒙亮,陆瑾起床,独自一人於院中练刀。
天色大亮,李鼎送到早餐,唐世英才慢悠悠地起床。
吃完早饭,陆瑾自顾自地调整著自身的状態。
日上三竿,唐世英凑了过来:“准备好了吗?”
“好了!”
“英爷请赐教!”
陆瑾躬身道。
“那就看好了。”
那不知平时藏於何处的刀落入手中,唐世英举刀,轻飘飘地向著陆瑾当头劈下。
剎那间,唐世英不见,温暖的阳光不见了,四周的院子不见,陆瑾的感知中,只有一道刀光。
一道血红的刀光。
刀光之外,是无边的黑暗。
刀光炸起,那些黑暗也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长出密密麻麻的手的探向陆瑾。
拉扯、控制他。
让他无法躲避那劈来的刀光。
要將他拖入那无边的黑暗中。
“杀!杀!杀!”
“人若挡我,人可杀!”
“地若挡我,地可杀!”
“天若挡我,天亦可杀!”
隱隱中,陆瑾仿佛听到了唐世英的心声。
“炼假成真,让自己的理念,自个儿一直践行的东西在显化出来,成为自己对外的手段,这就是势?”
“势,源自精神,最开始,也作用於精神”
陆瑾心念转动。
唐世英的势很厉害,能够影响到他,但或许是唐世英只是展示,並没有特意针对陆瑾的意思,陆瑾若有心,只需平心静气,便能从“势”中挣扎出来。
但陆瑾没有挣脱,反倒主动沉浸进了其中。
刀光破空而来,直接將他一分为二。
然后,密密麻麻的黑手拖拽著他,將他拖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所有对外的感知,都被切断。
“我这是死了?”
“若我真的认为自个死了,那我怕是就算死不了,怕是也要元气大伤”
“这就是势?”
“是精神方面的一种压迫,攻击?”
“我的身上,也有势!”
“而且在不同的情况下,有不同的势。”
“那么,我该去掌控哪种势?”
“我又该如何去掌控这种势?”
“能帮的我都帮了,能不能悟出来,就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
唐世英收刀,看著笔直地站在那里,睁著眼睛在那里发呆的陆瑾,转身来到院子门口,坐在高高的门槛上,一边守门一边打旽。
“英爷,陆瑾他”
中午,李鼎又按时送来午饭。
“在修行、悟道,什么时候能够睡来,不知道,可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就醒了,也有可能站个三四天。”
唐世英解释著。
这话,是说给李鼎听的。
同时,也是说给没在这里,但肯定关心这边情况的陆扬听的。
“我的理念?”
“我一直以来践行的东西是什么?”
“以力压人?”
“力的大小,取决於性命的强弱,和刀法有关联,但不是主要的。”
“不动如山,动如山崩?”
“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夕阳西下,唐世英的刀势对陆瑾的影响早已退去,但陆瑾却並未从那无尽的黑暗中脱离出来。
他沉浸在其中,思考著自个儿的路。
脑海中,自个儿的“刀道”,也就是在“杀法”上要走的路慢慢清晰。
他的刀,要快,要急,要猛,要无坚不摧,无物不破要能撕裂他前进路上的一切阻碍。
这个目標,可能穷其一生,都只能靠近,无法到达。
但只要还活著,他就会不断的向著这个目標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