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夜，围绕着雷鹰炮艇的四周，已经燃起了十馀座篝火，将营地照耀得十分亮堂。
不管吃了多少空饷，周吴两位百户称得上合格的基层军官，因此营地的远中近的哨位分布有序，巡逻队伍的火把光点在黑暗中规律地移动，构成了一道还算严密的防线。
而在营地中央最大的一处篝火旁，景象却与这严肃的警戒氛围截然不同。一群还没有上值的锦衣卫围坐在一起，中间则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钟诚。
“大人，那两位‘神使’在‘神国’是什么职司啊？”周祥安这位百户都忍不住问道。
钟诚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诸位兄弟，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神国’啊，人人信奉金甲神皇，处处皆有神宫寺庙。宫庙之中，自然有修行之士。而方才那位持剑诵经、焚灭妖牛的女修士……”
他指了指炮艇方向，压低声音，“尔等可将其视为带发修行的比丘尼，然非寻常尼姑，便如那十八棍僧救秦王故事里的少林和尚一般，只是她们不用拳脚棍棒，用的是喷吐圣火的神器与分金断玉的圣剑！”
他这番半佛半道、夹缠不清的比喻，听得周祥安等人似懂非懂，却又觉得莫名契合。毕竟，那女修士勇猛无畏、涤荡妖邪的气慨，确实与传说中护持正法的金刚力士别无二致。
其实，《战锤40k》中的战斗修女会，全称本就是“帝皇之忠嗣修会”，本质上是一个军事化的宗教组织。
明朝的中国人没有“圣战”的概念，如果换成同时代的西方人，那是肯定一听就懂，这不就是全员女性的骑士团吗。
“那……那位铁面黑甲，气势逼人的官长呢？”另一位百户吴德顺问道。
“那位大人嘛……”钟诚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类比，“其所属之审判庭，职司便如我们这些锦衣亲军！只不过他们监察的不是宗室勋贵，文武百官，而是‘神国’的诸天星辰、万千世界！”
他环顾四周，肃声说道：“但有悖逆神皇、滋生妖异之处，他们便持‘驾贴’——哦，‘神国’名为叫‘无限授权状’，乃其金甲神皇亲颁，可调动天兵神将，也可征用法宝圣物，甚至一言可决亿万人之生死——名为‘灭绝令’是也！”
同战斗修女一样，钟诚关于审判官的介绍也是“实事求是”。
荷鲁斯叛军兵临泰拉之际，神皇判断就算成功平叛也必留无穷后患，遂当面给宰相马卡多下达密令，成立只对神皇负责的“暗部”。其目的是“把肃清机制制度化”，以防帝国再出现第二个荷鲁斯。
从这个角度来说，神圣审判庭的职能和锦衣卫也差不多。
“如此威猛？”
“好生凶残！”
“比我们和东厂加起来都厉害……”
钟诚看着众人脸上混合着震撼、恐惧和一丝自豪（因为“同行”很厉害）的表情，心里暗笑，面上却愈发严肃：“故而，诸位兄弟需谨言慎行，莫要触怒了两位‘神使’。我等在此，当好生护卫，静待其命即可。”
“大人提点的是！”一众锦衣卫纷纷点头。
钟诚正想拿起手边的粗瓷茶杯润润发干的喉咙，眼角的馀光却猛地瞥见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中的铁塔，正静默地矗立在篝火光圈的边缘，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条件反射般地“噌”一下跳了起来，脸上堆起尽可能自然的笑容，扬起手用“低哥特语”打招呼道：“审判官阁下——long long night，don’t want to sleep?”
“……”审判官塔烙斯转头看向了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果然get不到‘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个梗啊。】钟诚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却笑容不减，自顾自地走到了架在灶火上的行军锅旁。
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浓稠的肉汤，香气虽不奢华，却带着一股扎实的暖意。
他盛了满满一大碗，走到审判官旁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将碗往前递了递，用低哥特语说道：“审判官阁下，用点夜宵吗？虽然比不上蚁牛肉，但这肉汤总比营养棒的味道好。”
塔烙斯的目光扫过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肉汤，微微摇头，简洁说道：“我有事想要问你。”
“没问题。”钟诚指着不远处的两块相对平整、被篝火烘得微温的石板道，“审判官阁下，我们坐下说。”
篝火旁的锦衣卫知趣地散去，两人便坐了下来，钟诚随手将汤碗放在旁边的木桌上。而审判官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切入了内核：“你声称你的意识承载着来自未来的碎片，知晓神皇与帝国。”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那么，请告诉我，在你所知的‘未来’里，卡迪安陷落之后，人类帝国……究竟如何？”
【这家伙是要试探自己，还是真的担忧人类的未来——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钟诚心中盘算，迎向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的灰色眼眸，深吸了一口带着烟火和寒意的空气，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沉重与敬畏的表情。
“审判官阁下，有一个坏……算了。”他叹了一口气道，“黑石要塞撞击卡迪安引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亚空间风暴，银河被撕裂成了两半。东西星域之间的联系几乎被切断，导航变得近乎不可能，无数的世界在风暴中孤立、迷失、乃至……湮灭。那是一个交通断绝、通信瘫痪、黑暗与绝望蔓延的时代。帝国，在那一刻，真正意义上支离破碎！”
话语落下，篝火旁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清淅可闻。
审判官塔烙斯那张如同古典雕塑般冷峻的面容上，惯常的冰封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那总是稳如磐石的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钟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脆弱。立刻深吸一口气，话锋猛然一转，声音中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笃定，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但是，审判官阁下，希望犹存——人类的轫性，远超混沌的想象！”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已穿透了时间的迷雾，“就在卡迪安陷落，银河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与混乱之际，在五百世界的马库拉格，在那座名为‘赫拉要塞’的圣所之中，沉睡了近万年的‘极限战士’之主，罗伯特·基利曼殿下……苏醒了！”
“十三号基因原体醒了？！”审判官果然立即动容。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总是紧抿的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迫切：“这是神皇显现的神迹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具体过程有点复杂。”钟诚拨弄了一下眼前的篝火，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