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审判官，尊敬的修女。你们也看到了。我大明虽然是一个文明原始、科技落后的封建国度，但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忘恩负义的野蛮部落。”
钟诚很是热情地道，“不如卸去铠甲，稍事休息，用些茶水和点心，我们再聊正事。”
范德彪沉默了一下，说了一个字：“fe”
在一阵轻微的液压泄压声和金属构件解锁的“咔哒”声中，两位帝国代表开始解除他们的武装。
范德彪的身高比周围的明朝人高出一头，但不象星际战士那样两米以上，仍在常人范畴之中。
一身贴合的黑色高分子连体服，清淅地勾勒出经过严酷锻炼而形成的、没有一丝冗馀脂肪的精悍体型。
他的面容带有明显的高加索人种特征，轮廓分明，如同古典雕塑——高挺的鼻梁，线条清淅的颌骨，薄而紧抿的嘴唇。
单从五官而言，堪称英俊，与古籍中描绘的古罗马人有几分神似。但他的英俊毫无温度，如同大理石雕刻一般冷峻硬扎。
他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不过钟诚知道，审判官一般都做过延寿手术，死在150岁是“英年早逝”，活到300岁也不稀奇，1000岁以上的“老不死”不是没有，甚至据说万年以前的“首代元祖”还呆在静滞力场之中。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的灰色眼眸中看不到丝毫情感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一种令人不安的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
这正是接受了深度脑部强化和训练的审判官的典型样貌。
【果然啊，审判官和战斗修女是不一样的，后者拒绝任何形式的基因改造手术。】钟诚心中暗道，【但是前者之中除了“纯净派”之外，多多少少接受过基因改造和生化增强。】
“请坐，请坐。”钟诚热情地招呼着。
范德彪与马冬梅依言在铺着锦垫的官帽椅上坐下。他们的坐姿同样端正，带着一种经过严格礼仪训练后的庄严。
【对了，就是这个味儿！黑暗哥特风就是带着老欧洲的那股子腐朽的优雅与神圣的偏执。】
“喝茶，喝茶。”钟诚拿起温在棉套子里的青花瓷壶，亲自为两人面前的茶杯斟上热茶。氤氲的水汽带着龙井特有的清雅豆香弥漫开来。
审判官和战斗修女倒是没有拒绝饮料，不过他们只是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就放回桌上，仿佛在说：“我们接受了你的好意，但仅限于此。”
【行吧，意思到了就行。这两位“战锤魔怔人”至少没直接把杯子扔回来，说这是异端酿造。】
“吃点心，吃点心。”钟诚心里嘀咕，面上笑容不变，再次劝道：“这都是御膳房刚送来的，在我们这儿可是顶好的东西了。”
范德彪和马冬梅一起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像变魔术一样地掏出两块铅灰色方块，撕开透明包装之后，机械地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那东西与精致的宫廷点心形成了残酷对比，坚硬的棱角与牙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哦，这就是“味道像灰烬和责任的混合物”的高能量口粮块吧。】钟诚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索性坐了下来，拈起一块点心，【好吧，你们不吃，我吃！神皇也不差饿兵不是。】
也不知道是肚子太饿了，还是点心太香了，他开动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松仁鹅油卷，层层叠叠，唇齿留香——真好吃！
玫瑰白糖蜂糕，甜润松软，淡雅宜人——真好吃！
藕粉桂花糖糕，晶莹剔透，软糯清甜——真好吃！
酥油泡螺，味含淡雅花香，形如含苞玉兰——真他娘的该死啊！】
范德彪与马冬梅刚刚吃完高能量口粮块，就看到钟诚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愤怒到狰狞的表情。
他们不是灵能者，无法读取思维，自然不知道钟诚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圈地逃人，迁界禁海，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审美倒退，‘剃头换装’……就已经罄竹难书了，连甜品都只有萨其马、豌豆黄、驴打滚、芸豆糕这些粗陋不堪的玩意儿。等老子腾出手，一定打进那个啥，务必活捉那个谁！】
他囫囵吞下几块点心，猛地灌下一口热茶，将那股暴躁的情绪强行压下，目光再度变得锐利而清醒。
【开会什么的最麻烦不过了，我随便讲几句得了。】
“尊贵的审判官，尊敬的修女。”他沉声道，“我们谈正事——由我来说，如果我说的不对，请及时纠正。”
他条理分明地道：“首先，你们的雷影炮艇已经严重损坏，没有机械教神甫的话，根本无法正常使用……”
听到“机械教神甫”，审判官挑了挑眉毛，战斗修女眨了眨眼睛。
钟诚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微表情，自顾自地说道：“以目前的状况，二位想必需要在大明滞留一段时日。既然如此，当务之急是创建一个稳固的驻地。你们降落的王恭厂便是上上之选——此地本就是官产，如今建筑尽毁，地皮空置，正好可以划拨给二位使用，省去了征迁的麻烦。”
他顿了顿道：“其次，二位已是陛下亲口承认的‘神国使节’。有了驻地，便可顺理成章地开设使馆，名正言顺地以外交人员身份行事。”
他停了停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便身为使节，二位依然可以进入我大明的体制之内。此举并非没有先例……”
大明王朝对一些拥有特殊技能的“外国人”持实用主义的开放态度。
洪武年间，一些伊斯兰天文学家（如来自西域的马德鲁丁父子）在钦天监任职，因为他们掌握当时先进的天文知识。
天启和崇祯两朝，一些随船来的葡萄牙炮手（如公沙·的西劳）也被招募并授予军职，指导明军使用火炮。
如今，马冬梅修女掌握着超越时代的医术，完全可以象前两者一样，成为大明官员。范德彪审判官亦是如此。
“而一旦成为大明官员，好处显而易见。”钟诚屈指数来，
“一、名正言顺：拥有官方身份，二位在此地的行动便有了法理依据，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盘查与猜忌。无论是调用资源、查阅文档，还是与各级官员往来，都将畅通无阻。”
“二、资源调配：为官即有俸禄、有职田、有役使工匠民夫的权利。这意味着二位所需的建筑材料、日常用度、乃至进行某些‘研究’所需的物资，都可以通过官方渠道获得，无需事事依靠……呃，非常手段。”
“三、信息渠道：身处官僚体系之中，便能第一时间接触到朝廷的动向、各方的讯息。这对于二位了解此界，判断形势，乃至未来可能需要的……‘传道’，都至关重要。”
“四、地位与影响力：大明极重官阶品级。拥有高阶官位，意味着社会地位和话语权。许多在平民乃至富商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对高官而言或许只是一句话的事。这能为二位减少无数麻烦，并提供极大的行动便利。”
【随便讲几句就这么多，我的口才越来越好了，难怪我的下属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钟诚说完，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反应。范德彪灰色的眼眸中依旧看不出情绪，但也没有立刻反驳。马冬梅则微微侧头，似乎要与审判官交流。
“此事关系二位切身利益，需慎重考量。”他适时地站起身，“我去行个方便，两位可以仔细商讨一下。”
当他片刻后返回时，范德彪与马冬梅已经结束了交流。
审判官抬起那冰冷的灰色眼眸，看向钟诚，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波澜的声线给出了帝国的答复：“你的方案具有逻辑性和操作性。可以执行。”
“fe”钟诚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浮现出他那特有的、混合着商人的精明与官员的恭谨的笑容。
他微微躬身道：“尊贵的审判官，尊敬的修女。请容我告退，我这就去禀明内廷领袖（魏忠贤）与外廷首脑（顾秉谦），全力促成这三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