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的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院子里激起层层涟漪。
宇文岑瞪大双眼,嘴巴微张,显然没料到这个看斯豪爽的“易兄”背后竟藏着如此曲折的故事。
“等等,你说什么?”宇文岑第一个回过神来,“你父亲是被冤枉的?柳沉舟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易明苦笑一声,“柳沉舟,正是当年参与构陷我父亲的主要官员之一。”
许心月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靠近顾南琛一步。顾南琛神色不变,但握住许心月地手微微收紧,给予无声的安慰。
“三年前,我父亲任礼部侍郎,负责审核各地军饷账目。”易明语气恨恨,“那段时间,边关军饷连续出现巨额亏空,父亲秉公执法,查出好几笔款项流向不明。”
“然后呢?”宇文岑追问,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然后”易明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有人举报父亲徇私舞弊,包庇边关将领,皇帝震怒,下令彻查,表面上,调查组是由几位清流大臣组成的,但实际上”
她冷笑一声,“领头的御史大夫,是柳沉舟的岳父。”
顾南琛眉头紧锁,“所以这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政治阴谋。
“正是。”易明点头,“调查组还没到地方,就早已经有‘证人’指认我父亲收受边关将领贿赂。
更可笑的是,他们拿出的所谓‘证据’,竟是我父亲与极为边关将领的往来书信。
那些信件明显是伪造的,笔记相似却有细微差别,连我这个不懂书法的任都看得出来。”
宇文岑握紧拳头,“那后来呢?”
“后来我父亲被革职查办,流放南荒。”易明的声音微微发颤,“名义上是戴罪立功,实际上等同于流放,他还没到任,就在途中郁郁而终。”
易明眼中有泪,继续道:“母亲经不住这个打击,没多久也跟着去了,而我被叔父以抚养之名接回府中。”
“你叔父?”许心月轻声问道,“他不是你父亲的亲人吗?”
“亲人?”易明冷笑,“他觊觎我父亲的家产和我的婚事承诺已久,我父亲在世时,他不敢轻举妄动,父亲一死,他就原形毕露!”
易明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我名义上被收养,实际上是被软禁。府中丫鬟婆子都是他安插的眼线,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不对啊,我两年前遇到你的时候,你不还在京城自由自在的吗?晚上咱们还一起去酒楼呢!”宇文岑反问。
“那是我为了见你,用计骗过了他”易明越说声音越小,耳垂也开始泛红。
“咳”宇文岑也有些尴尬,连忙转意话题,“所以,你这次算是逃了出来?”
易明抿了抿唇,将声音拉回正常,点点头,继续道:“我花了半年时间,假装顺从,实则暗中调查当年那桩旧案。
可我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贪污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清洗,被牵连的,除了我父亲,还有三位敢于直言的御史和以为边关守将。”
“五个人都是清流,都是皇帝眼中的刺头。”顾南琛突然开口。
“没错。”易明看向顾南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顾南琛神色平静,“朝堂之上,尔虞我诈,有些事情,不必明说,但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看出来。”
许心月看向顾南琛,相处这么久,她也知道顾南琛此人心思向来深沉。
易明和宇文岑也都点点头,这些事情,是要深入去想一想,也就能猜到个大概。
宇文岑道:“那后来呢?继续说。”
易明继续:“我查到,当年那笔军饷亏空,实际上是柳沉舟的兄长,前任边关守将柳沉江所为。
柳沉江贪墨军饷,中饱私囊,被我父亲查到证据,柳家为了保住柳沉江,买通御史大夫,将罪名栽赃给我父亲。
同时,除掉柳沉江。”
“等等。”宇文岑困惑的皱眉,“你是说,柳沉舟的兄长才是真正的贪官?那柳沉舟为什么”
“柳沉舟的兄长死后,柳沉舟接替了边关将守的位置。”易明解释道,“但他从未放弃为我父亲‘平反’的机会,或者说,是为他自己洗白的机会。他需要一个替罪羊,而我父亲,就是那个完美的替罪羊。”
许心月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同时也对易明也生出一股佩服之意,“这么说来,你早知道柳沉舟会来韩阳城,所以你看到他给顾南琛的那封威胁信的时候,也没有过多惊讶。而且,柳沉舟一直记恨你父亲。”
“是,所以我打算追来韩阳城。”易明语气转冷,“他岂止是记恨,他视我父亲为眼中钉,我父亲死后,他多此试图彻底抹去当年的真相,”
“所以你逃到韩阳城”顾南沉若有所思。
“是的。”易明点点头,“我叔父以为我逃回了娘家亲戚处,实际上我一路南下,改头换面,就是为了查明真相,为我父亲和那些被冤枉的人讨回公道。”
宇文岑听得目瞪口呆。“天啊,易兄,不,易姑娘,我真没想到你”
易明苦笑,“可惜,调查越深入,我发现背后得水越深,柳沉舟在朝中根基深厚,而我只是个弱女子。”
“所以你前天出门”许心月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去见什么人?查到了什么线索?”
易明神色一暗,低下头,“我前天的确去见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参与调查当年案件的老御史,他给了我一些证据。”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油纸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地纸页,“这些是她偷偷保存地账本残页,上面有柳沉江地贪污证据。还有柳沉舟与他往来的密信。”
顾南琛接过那几张纸,快速浏览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当年的冤案。”
“是啊,可是那为御史大人,却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就算此案被翻案,就算他自己洗刷了冤屈,也不愿再回朝堂了,他宁愿在青山镇那个小破院子里,教一辈子的书,过一辈子的清贫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