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德的理智并未丧失,魔种的存在就象一个开关,会打开封禁的情绪源头。
好比压抑之人,终于得偿禁果,痛打了一胶。
“你怎么了,病了吗?”baby-5担忧地摸着康纳德的脸,用自己柔白的手臂,搓掉那些血糊糊。
可眼睛她不敢擦,怕擦坏了,但眼睛看起来好象是最严重的。
那两颗她看不腻的透亮黑眼珠,和眼白一起都变成了纯红色,充满了血。
康纳德五指扣着baby-5的手臂,不自觉用力,抓进了尺骨,白肤挤出嫣红,他喃喃自语:“我只掐断一条手臂!一条就能过足瘾!我就会好!”
baby-5不明所以,但没问也没反抗,右手仍替康纳德的脸擦拭血污。
一条手臂而已,她才不在乎,掐断了还有一条嘛。照样能做家务。
康纳德的呼吸粗重得象抽风机,有声音在耳边低语:“别婆妈了!干掉她,真正的强者全是一头遵从欲望的野蛮畜牲啊!”
“你命中注定就踏马的六亲不认,茹毛饮血对你来说就和奸踏马一样简单!”
在早年康纳德经常进小黑屋时,就习惯了自己和自己说话。
就象在写日记,脑子里自己的声音会不断诉说。他即使坐在那里不动,那声音也查找角色扮演,让他不至于自闭。
久而久之,心魔便存在了,但他定力强横,十成时间都干涉不了他的举止。
可九成时,就会干扰了。
那年欲对小伙伴下杀手后,康纳德发现苗头不对,主动进小黑屋镇压心魔。
耗时四四一十六天,他悟透“无极震禅”,使心静到极处,一拳暴击额间眉心,直接将心魔打得奄奄一息。
就在他要斩草除根时,心魔突然哀嚎:“你妄言霸道!却不敢留我!炼我成地狱战神!”
康纳德何许人也,岂会惧?更何况突明一条武道通途,他也大为意动。
便用冰心诀将心魔练成魔种,镇压在了大脑,吸收他的负面情绪。
十年来,魔种被他的凛然正气压得头都抬不起,无一丝喘气机会。
但积怒之下,也是怨气冲天。
如今一夜终得解放,便拼死反扑。
康纳德此时半侧身子被火箭弹炸得焦糊,觉醒的武装黑脸虽然硬抗了达兹的螺旋拔斩,但多少被砸得锯得有点脑震荡。
他凝视baby-5,杀瘾融进了他的血液,在通过血液冲撞他的血管,牵动他的手臂。
他的血发仿佛成为了一根根吮吸的血液的吸管,自然飘扬起,呈针网状一样接近baby-5。
轰!
康纳德突然砸坐在地,双腿盘屈,额头直冒热汗蒸汽。
“你怎么了?”baby-5突然急了,凑到康纳德身前,伸直藕白透红的手臂晃动,笑着安慰说:“没事的,你掐吧!”
康纳德闭目凝神,双腿交叉,双臂展开身侧,握拳绷紧肌肉,构成无极震禅。
心压至极静处,欲效仿昔日,蓄力一拳镇压魔种。
可这回他的心,却静不下来。
他沉浸心神,见到的不是竹林绿湖,而是那夜险些淹死他的冰湖。
康纳德深吸口气,不管不顾,就算镇压不下,也得先打晕自己,右手手刀如雷霆般划半圆抬起,暴砍向自己的后脖颈。
“吔!”尖啸声响彻耳畔。
嘭!
康纳德的右臂突然青筋血管爆开,血水如雨雾喷射,肌肉劲力尽失,软绵绵搭在了自己肩膀。
他刚才吸收了太多血腥生命力,加之大凶星象,魔种十年积压的负面情绪一应涌出,已经占据了上风。
真真正正影响他的行动了。
“baby-5。”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先走吧,去找孔雀,我休息会儿就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你们都觉得我傻。”baby-5呜咽道。
康纳德一怔,睁开眼,却见女孩咬着红唇,两眼滚泪。
他心绪难宁,叹息道:“我大限已至。”
“说人话!”baby-5扑进康纳德胸口,“我听不懂!”
康纳德闭目道:“今日过后,魔性难消,我恐怕将为祸世间,为苍生除害……”
baby-5摇头,“我不在乎,你去哪我去哪,你干嘛我干嘛……”
“我在乎!”康纳德忽而睁眼,左拳震地,雄声大喝:“我康纳德一生行得端坐得正!从未做过问心有愧之事!以后更不愿做!若成行尸走肉,与死何异?不如现在……”
他瞪向baby-5,左手撕开胸膛碎布,指向心脏,“我命令你!替我放血!”
baby-5内心遭受剧烈挣扎,她不想拒绝康纳德的话,右手竟瞬间变成一把尖刀。
“速!”康纳德黑脸一喝。
baby-5受惊,右臂本能刺出,但尖刀将刺进之时,双腿使劲向后一跳,泪直流摇头说:“我……我下不了手。”
歘!
下一秒,血针长发刺在baby-5身前,像蛇一样扭动。
康纳德的笑容已然狰狞,万里长屠大放血光,魔种刺激血液,鼓胀血管爬满身躯。
但他仍压制着瘾,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他的意志直到彻底丧失意识前,绝不会崩塌。
可一旦他睡着,身体就大概率会被接管,像伟大航路里名为卡文迪许的白马王子一样。
“既不动手,也不走,婆婆妈妈的,你是要怎样?”康纳德的长发扭动,把心一横,威胁道:“再不动手,我会杀了你!”
满目疮痍的街巷间,baby-5听到这话,并未露出一点点恐惧,反而腼典地笑了,迎着蛇扭的抽血发丝,再度冲扑进康纳德怀中。
她捧着康纳德血管暴起的黑脸说:“你想杀就杀吧,只要能对你有用就好。”
伤害人的决定太难,还是伤害自己容易。
说着baby-5猛地吻向康纳德的嘴唇,用尽了全力。
尽管是第一次亲吻,但没有小心翼翼,非常非常用力,能清淅体会到牙齿的触感,像头一回吃肉的猫在嚼碎骨头的味道。
康纳德何许人也,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初吻,完全动摇不了他坚毅如铁的心智,就是脸有点发烫,心跳有点快。
虽说魔种已经激发了他的全部血液,但此刻心跳脸红的感觉还是如此清淅。
baby-5慢慢松开嘴,抬起红扑扑的脸,抚摸康纳德血腥的眼框。
“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你变成怎样也好,我只想和你生活。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变成坏人,为祸世间呢,我不信。”
康纳德忽而站起,背过身,红着耳根眺望天空姣洁的明月,挠头说:“也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