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这儿的宅子,咱们是买还是不买?”
在归义坊的街口,杨老四充当着马夫,与车旁的杨本满一同望着眼前这片崭新的楼宇。
韦杜两家联手开发的这片产业,便坐落于此。
归义坊地处长安城西南一隅,向来是寻常百姓聚居之地。
韦杜两家给出的搬迁价钱相当优厚,绝大多数坊民都痛快地拿钱走人。
至于那些不愿搬的钉子户,以韦杜两家的手腕,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想通”。
在大唐,没人会跟普通人讲什么法度规矩,别说两家联手,便是韦家或杜家任意一个子弟出面,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敬酒不吃,直接派人把屋子推平,你也只能自认倒楣。
正因如此,归义坊的改造进度一日千里。
如今旧屋已尽数拆除,大部分土地都已平整,其中一块地上更是楼宇林立,开始对外发售。
杨本满就站在这街口,凝视着这片拔地而起的房产,盘算着是否该入手几套。
“燕王殿下回京已经有些时日了,所以我一直在盯着作坊城和归义坊这两边的动静,看看他们各自会如何出招。”
“在局势未定之前,无论是哪一边的房产,我都没有再继续投入。如今殿下归来,想必下面的人早已将此间的情况汇报上去,我倒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以此来判断我的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杨本满如今在朝中的名声虽不算好,但腰包却一天比一天鼓。
御史台的同僚们,表面上对他不屑一顾,私底下羡慕得眼红的却不在少数。
尤其是杨本满每日乘坐着那辆宝马四轮马车作坊出品的顶级座驾去官署,更是让那些只能挤公共马车的同僚们恨得牙痒痒。
“可是东家,归义坊的房价已经涨了五成,据说新盘的价格还要再往上提一成。反观作坊城那边,价格非但没涨,反而有下跌的苗头。”
“特别是我们年初买入的那些,到现在至少跌了三成,否则根本无人问津。”
杨老四在一旁劝道,意思很明显,希望东家能将投资的重点转到归义坊。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就是想不通,论地段,归义坊明显优于作坊城,房子的品质似乎也并无天壤之别,最多就是没法用琉璃当窗户,但这也不至于让价格差这么多。”
“可作坊城那边,为何就敢硬撑着不降价呢?即便有所下调,幅度也微乎其微!”
随着琉璃窗的普及,这东西的神秘感早已大不如前。
但放眼整个大唐,能稳定产出精美琉璃的,依旧只有燕王府一家。
别家虽也在暗中钻研,但收效甚微。
当然,即便有人侥幸研制成功,也不会傻到将配方公之于众,而是会立刻寻求与燕王府合作,共同守住这个市场的秘密。
“谁知道燕王府那群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呢。或许只是因为殿下之前远征高句丽,底下的人不敢擅自做主降价罢了。”
“可殿下现在已经回到长安了!”
“那……那我们就再观望一下?”杨老四感受到了主家的纠结,也不再强劝。
“再等七天。如果七天之后燕王府那边还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就全面转向归义坊。”杨本满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作为长安城中声名鹊起的“投资”大家,杨本满近期的手笔堪称成功。
仅凭一个制茶作坊,就足以让杨家在长安的沃尓沃圈中占据一席之地。
自从去年燕王府开始推广作坊城的房产,他就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商机,陆续吃进了二十多套。
若非当时还未完全摸透这房价背后的逻辑,他下手的规模绝不止于此。
眼下,他觉得到了必须做出决择的时刻。
作坊城还是归义坊,这道选择题看似简单,却又充满了未知的变量。
“听说归义坊明天开盘有优惠,若能一次性付清全款,还能再打个折扣。要是等上七天,就算还有房子,也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优惠更是想都别想。”
“除非等下一批,可到那时,房价恐怕又得涨上百分之十。”杨老四实在不明白,这明摆着的好事,东家为何迟迟下不了决心。
“哟!杨兄,你总算想通了?”
就在此时,一辆四轮马车停在了旁边,贺勤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贺兄也来看房?”杨本满对此并不意外。
贺勤劳是御史台里归义坊房价的坚定拥护者,他自己就在那儿买了三套房,是实实在在的受益人。
看他这架势,显然是准备继续加码。
“杨兄,不是我多嘴,归义坊和作坊城卖一个价,地段却好上那么多,你为何非要守着作坊城呢?”
“我起初也胆小,只敢买一套,后来又加了两套;这次,我准备把家底都拿出来,一口气再买五套!”
贺勤劳的官阶虽比杨本满高半级,但两人并无统属关系,加之家资远不及杨本满丰厚,交往起来倒也算是平起平坐。
“贺兄所言极是!”杨本满心中烦乱,没什么兴致说话。
“你看吧!这次再不买,以后肯定要拍大腿。就咱们那点俸禄,一年到头还不够房价涨的钱呢。”
“当然,杨兄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薪俸。可钱再多,也不能往水里扔,对不对?”
贺勤劳难得有机会在杨本满面前占上风,脸上笑意盎然。
尽管他知道,就算归义坊的房价再翻几倍,自己的身家也比不上杨本满,但眼看着杨本满买的作坊城在跌价,而自己选的归义坊却节节攀升,贺勤劳心中还是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贺兄,我身体略有不适,先回去了,改日再聊!”看到贺勤劳春风得意的样子,杨本满心里更添了几分郁闷。
难道,这一次自己的直觉真的错了?
那位无往不胜的燕王殿下,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作坊城的前景,真的就比不上归义坊了?
杨本满怀着满腹的疑问,默默地回了府。
当然,他也没忘记吩咐杨老四,继续打探城里各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