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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武道昌隆,马秀才查帐(46k)

尤其是还用小红点,标注了种种不同的行气路线。

跟已知的武学原理有些相仿,却又别出心裁。

拳法、身法、横炼之法、刀枪剑戟兵器之法……

似乎都能在其中,找到参考、借鉴的行气路线。

白满楼的目光逐渐变得颤斗起来,喉咙干涩,意识到这经脉图的珍贵程度。

两人严肃以待,迫不及待的翻过后续一页页。

似乎两人并非习武多年的真意高手,而是初入武道的幼童,偶获至理圭章,感受到一种渺小之感。

“馀得一友,曾于二荤铺论武学之道,收获颇丰,事后推敲,便觉所谓武道三境,脱不离聚、散、真三字。”

“聚者,江河奔涌聚而成渊,流沙奔逐聚而成塔。人身之动势,非藏于血液奔涌,而在筋肉筋膜之攒劲,初修时凝一臂筋肉,再练时汇腰背筋膜,终至全身筋肉归一。”

“散者,血肉之躯纵有千斤力,难抗金石之坚、车马之冲,硬撼则必损。便有玉树宝衣,骨节如榫卯相扣,可承可卸。”

“真者,筋肉需养,骨骼需滋,皆赖内脏运化气血,而一口杂思浊气,便会坏血,使筋肉销、骨髓枯,便需观想真意。”

一行行,一字字。

注疏上的内容,深入浅出,却于寻常处见得惊雷。

往往直指武学之本质。

而且包罗万象,

到了最后,记载的内容,甚至已经超脱了武学。

而是各种虚无缥缈,要跟天地精神往来的感悟。

似乎作者,极为推崇……悟!

去悟。

悟风光霁月,草长莺飞。

悟虫鸣鸟叫,水碗芥子。

悟春去秋来,生死离别。

白满楼、肖清仇两人越看到后面,越觉如看鬼画符。

颇有种庸俗愚人,绞尽脑汁,却连对方随手解答的公式,都看不懂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悚然。

此等感悟,此等见解,非武道天骄、宗师种子不可为!

而且……

上面记载的一些关于剑法、拳法、刀法的思索、感悟,怎么如此眼熟?

白满楼的《周天流炁剑》

肖清仇的《剪尾精虹步》

红五爷的《百裂惊涛拳》

周勇义的《乱十二惊天锤法》

甚至包括那意外惨死,至今没找到凶手的聂铮的《坠形八极拳》……

都能在这本注疏中,找到蛛丝马迹,相似的武学脉络。

似乎此书的原主人,曾日以继日,默默窥视众人的所学、所练……

“李东阳,这书你是从哪里买的?”

肖清仇脸庞涨得通红,快步冲出屋门,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

白满楼也紧跟其后。

“啊?”

院中的李东阳刚收了拳,正哈着气搓手,见两位师傅这般模样,愣得后退半步,小声道:

“不是……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谁?”

“陈老爷子……陈顺安。”

李东阳的声音更低了,缩了缩脖子,显然没明白这注疏为何让师傅们如此激动。

那本注疏,李东阳看了。

好象懂了些,好象又没懂,比之前买的那些话本倒是好看多了。

嗖!

嗖!

两道残影,顿时掠出炒豆胡同,下意识想追向那人,那列车队。

但一到街上,两人又齐齐止步。

然后颇有默契,一声不吭,转身回到炒豆武馆,走进屋中。

似乎刚才发生的那幕,只是错觉。

“是他吗?”

屋里,白满楼声音有些颤斗。

“是与不是,重要吗?”

肖清仇似乎想到了某种关节,语气中带着些许释然。

那位既然选择借李东阳之手,将这本注疏递到两人面前。

某种意义上讲,双方便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互为依仗,你明我暗。

只是,看那位态度,似乎并不想跟啯噜会牵扯过深,甚至添加啯噜会。

只想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

两人沉默片刻。

肖清仇拿起注疏,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的字迹,眼神渐渐坚定,

“但不论怎么说,哪怕此次进京最终功败垂成……有此注疏,啯噜会便后继有人,武道也当,昌隆不衰!”

“所以,那便撒手去做吧!”

……

乔迁新居,自然少不了拜访新的街坊、设宴上梁,款待旧友。

而这些,陈顺安早有准备,已经提前散了请柬,还准备了四色水礼,茶叶、糕点、干果、酒水等物,赠与左右街坊。

毕竟九大家乃富足之地,连一些大宅院,看门的都是二流武者。

一些礼节,必须做到位。

才方便他日行事。

马车停在绵宜宅门口,朱红大门两侧挂着的‘乔迁之喜’灯笼在寒风中轻晃。

刘妈带着三四个年轻丫鬟,早就于门口迎接。

陈顺安下马,环顾四周。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腥臭味。

陈顺安眉头一皱,沿着墙根走了几步,便见绵宜宅侧面的巷子后面,停着一辆挂着铜铃铛的小推车。

一个哑巴,正将地上堆放的一些连汤带水的脏物,什么臭鱼烂虾、碎肠子烂肘子、吃剩的馊饭丢到车上。

见到陈顺安,这哑巴也不怕,反而眯着眼阿巴阿巴的打千儿,傻气的模样里透着几分憨直。

“这是……”陈顺安目光一敛。

刘妈脸上不自然的笑笑,

“老爷,这是倒脏土的姜傻子,至于那些东西,都是临时放这儿的,一般天不亮就会被收走。”

此时京畿各地,生活垃圾的回收处理,是个老大难问题。

寻常人家还好,哪还有剩菜剩饭呐,耗子闯进去了都别想活着出来。

但一些大户人家,那每日吃穿用度,臭掉的酒肉,那可海了去了。

于是,便衍生出这种‘倒脏土’的行当。

天不亮就得进城,走街串巷,把大户小家堆放在门前的脏东西收走。

干这行当的人,地位低贱,住着破瓦寒窑,穿着破衣烂衫,都是贫苦穷人。

不允许进人家院子,连主顾的脸都瞅不上。

而许是绵宜宅闲置多年,并无主人常住,光徽钱庄偶尔派人来,也是偷偷摸摸,并未伸张。

便导致九大家里,不少府宅都习惯了将这些脏土,暂时堆放在绵宜宅的侧门处。

反正天不亮就被收走了,一来二去,都习以为常,甚至认为本该如此。

刘妈见陈顺安面无表情,心底一咯噔,连忙作势就要驱赶那姜傻子。

陈顺安摇了摇头,转身往正门走,随口道,

“给他拿一份四色水礼,也不必多说什么。”

刘妈愣了下,继而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让丫鬟取来茶叶、糕点包好,递到姜傻子手里。

那傻子接过,咧嘴一笑,推着车‘丁铃哐啷’地走了。

片刻后,满车的细软家当都搬了进去,一众帮忙的水三儿茶也没喝,便笑呵呵领了赏钱离去。

于是,当所有丫鬟在刘妈的带领下,齐声唤婉娘‘夫人’时。

婉娘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脸颊泛起微红,手足无措。

这么宽敞、如此气派的三进院落,是自己家了?

而就待婉娘恍惚间。

她看到一位身穿道袍的美艳女子,不急不缓,走到门前,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朝陈顺安一礼,

“陈贵人。”

作为女人的直觉,婉娘的目光由初始的疑惑,很快转变为确定。

这也是个骚蹄子。

婉娘立即明白了什么。

两女相见,陈顺安却十分坦然,甚至有些敞亮,主动搂来婉娘的腰肢,给两人介绍道,

“清尘,这是婉娘,叫姐姐。婉娘,此女唤作清尘,八闽人氏父母早亡,也没姊妹,日后你得多多照顾她……”

陈顺安言语中,已经暗示了谁大谁小,定了这后宅的基调!

陈顺安也不是好色,只是花开的正艳,若是不去欣赏,倒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

所以,后宅的安宁,必须到位!

婉娘何等聪慧,当即脸上绽开笑,主动握住清尘的手,

“原来是清尘妹子,昨夜顺安还跟我提你,果然是娇滴滴的美人儿。”

哥儿负责日理万机,我便替他打理这万姬。

清尘沉默了下,也朝婉娘行了一礼,轻声道,

“贫道……小女清尘,见过姐姐。”

……

“这位管事,在下陈顺安,新居于绵宜宅。素闻王员外这大财主的威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转告王员外,赏脸晚上来府上吃点水酒……”

“原来真是陈掌柜啊,久闻大名,一定转告王员外!”

“那陈某就先告辞了。”

“慢走慢走!”

这管事收下四色水礼,含笑目送陈顺安离去,这才关上门。

“是谁在敲门?”

从书房里走出一个身穿酱色缎直裰,留着八字眉的中年男子,随口问道。

这管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双手递来四色水礼。

“陈顺安?哦,那个卧虎井掌柜,前段时间出了些风头的水三儿?”

王员外恍然大悟,然后唤来自己的儿子,

“东崖,晚宴你就代替为父去吧,为父不喜嘈杂,太闹腾了……”

“爹,这晚宴说不定会有不少大人物来,甚至包括那位赵光熙,何不趁机笼络关系,结下一番善缘?”

“区区一水井掌柜,上梁宴请能有多少大人物来?赵光熙再厉害,也只是水窝子的,还能管到我王某人头上?”

王员外挥了挥手,眉头紧皱道,

“你代为父去吧……最近那马良才,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查帐,搞得为父寝食难安,哪里有空管什么陈顺安、李顺安的……”

员外二字,也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

大多是花钱捐来的,吃朝廷俸禄,只是没有实权,算半个小吏。

王员外便曾在武清县税务科当差,算了十多年厘金,便早早退休,办理了内退。

但前段时间,冒出个会同四译馆的‘乾宁使’,马良才。

以提前准备乾宁使团下榻事宜,要武清县衙各部分出钱出力,大兴土木,修建公馆。

圣朝地方的税收和杂捐,‘起运’部分划分朝廷中央,而‘存留银’部分则允许被地方使用,当做驿站、行政、文教、民生等开支。

关键是,马秀才此人似有经天纬地鬼算之能,居然精准算出历年来,武清县本该封存不动的存留银。

要拿存留银修公馆、铺路修桥。

把白花花的银子,散给下面的劳工!

掏不出钱,他就要查帐。

查旧帐!

帐这个东西,能随便查吗?

那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这段时间,不少类似王员外这般的官吏,都闹得焦头烂额,叫苦连连。

而且马良才这榆木脑袋,似乎开窍了。

不知是谁给他献计,居然学会了狐假虎威,成天把‘乾宁使’令牌挂在腰间,把‘奉皇令,县丞大人保举’这些话挂在嘴边。

那真是百无禁忌,没人敢惹。

成了名副其实的,官场流氓!

王员外留在原地,又叮嘱了王东崖几句,便跟王东崖一道回到书房。

而从始至终,那管家手里捧着的四色水礼都无人问津。

王员外看都没看一眼。

而见了自家老爷态度,管家也明悟过来。

随手将四色水礼丢进落满灰尘的杂物房,便锁门离去。

……

送礼完毕,回到绵宜宅。

其馀七户邻居,都答应前来赴宴。

打扫卫生,收拾屋舍的琐事,自然无需陈顺安过问。

他见婉娘跟清尘两女相处融洽,甚至已经凑到一堆,说些贴己话……当然,主要还是婉娘在叨叨,清尘默默倾听。

陈顺安也就不再多管。

午后的绵宜宅浸在暖阳里,池塘边的垂柳还沾着残雪,风一吹,雪粒簌簌落在水面。

服下一粒黄芽丹,陈顺安便在池塘边,练起了飞仙劲。

至于为何要借李东阳之手,将自己所着的注疏,转交给肖清仇等人。

陈顺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时至今日,陈顺安隐约发现,自己的身份有些隐瞒不住了。

毕竟天下豪杰无数,如过江之鲫,更不说还有那玄之又玄的修仙者。

陈顺安的实力、往日所作所为,只能瞒一时,而不能瞒一世。

光是肖清仇,都似乎都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与其掩耳盗铃,不如寻一良机,敲打暗示,让啯噜会这间接的‘盟友’,知晓自己的身份,免得他日误伤自己人。

而且,圣朝国祚绵长,底蕴深不可测,光靠陈顺安一人,想撬动其根基,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能发动所有可以团结、可以利用的力量。

而且啯噜会若是真能借助陈顺安所留的武道注疏,多出几位真意高手,甚至成为孕育出一尊武道宗师的土壤。

那陈顺安的所作所为,也算是福泽百世,立德立功了。

当然,顺便还能当做长期持久的‘摇钱树’,收割愿念……

一石三鸟!

脚下步伐不乱,念沉识海。

劲风拂过池水,吹皱涟漪,却又被远处茂密的修竹藤蔓所屏蔽,未传出半点动静。

以陈顺安如今的境界,飞仙劲已经近乎返璞归真,一举一动都飘忽如尘,鬼魅难寻,浑身气血几乎堆砌到真意境界的极限。

六景轮转,只剩一景,便可让飞仙劲彻底圆满。

“《飞仙劲》,或者说每一门上乘功法,似乎都还有后续,章家的六景轮转观想图,便是某种资格、钥匙……那《飞仙劲》之上,又是什么?武道宗师之秘,乃至仙人功法?”

陈顺安心底生出一个念头。

章家那边,在苦苦查找悟得六景轮转观想图的天骄,以期完成主家的课考。

陈顺安之所以不愿暴露,承认身份,就是不知通州张家,到底会如何对待那些悟得六景轮转之人。

说没有目的,没有利益榨取,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随着《肉飞仙》逐渐大成,他受阴滓尸气所累,有成一株肉灵芝的趋势。

那张家,不会一屋子人,都是什么紫灵芝、跑山参吧?

在这种前提下,张家还如此重视悟得六景轮转之人,恐怕定有深意。

所以,陈顺安主打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没弄清楚情况前,绝不承认。

一番习练,练到浑身出了层薄汗,陈顺安才收功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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