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星塔。
黑暗像一张无形大网,笼罩四周。
耳边传来风声的呜咽和此起彼伏的慌乱尖叫,却更显这片黑暗的瘆人。
而在义字堂主、肖清仇等人俯瞰的视野中,有一个个宛若萤火虫的身形,似是漆黑中唯一的微光。
正逆流而上,快速朝魁星塔而来。
擅长身法的,登高攀险,沿着塔身快速上爬。
林守拙、贺启强等不擅轻功的,便破门而入,沿着楼梯快速纵身,论速度也不比外面爬塔的慢多少。
义字堂主脱下马褂,露出那身钢铁扭扎般的筋肉,手上一抓,多了柄蒺藜铁锤,遍布三角铁刺,如凶兽獠牙密布。
他估算了下时间,轻笑一声道,
“你继续,我和肖清仇拦着他们。”
说罢,他和肖清仇跳下塔顶,下了两层楼后,忽然不再继续。
义字堂主猫在楼梯拐角处,侧耳倾听着塔身动静。
肖清仇则立身更上几步的台阶,双目微敛。
几息后,有道如壁虎般的身影,一勾一搭,上升数丈,途径此处。
跟义字堂主仅一墙之隔。
墙外之人,一个恍惚,瞳孔似乎受到强光刺激,骤缩一下。
只因本还被‘遮住’的天亮了!
准确说,是他脱离了红五爷的意念覆盖范围,视觉不受干扰,恢复了。
而也就是此人恍惚的刹那间。
本就有一流实力、埋伏蹲守、趁其不备的义字堂主,面颊筋肉一抽一紧,力道从根起,贯于右臂,透至右掌,带着澎湃激荡的劲道,以蒺藜铁锤锤柄,突然轰出!
塔身毫发无损。
但墙外那人当场被炸成一团血雾。
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做完这些,义字堂主好似什么都未发生,又无声无息蹲守此处。
肖清仇轻轻叹了口气。
直到数息后,有数道强悍气息沿着楼梯快速窜来。
义字堂主双腿弹纵而起,本还平寂的气血骤然沸腾起来,脊柱抖动如大龙展筋,一拳砸出。
“嗯?”
义字堂主刚出拳的刹那就后悔了,眉心刺痛,危险示警,似有什么针悬于他的太阳穴两侧。
他立即沉身抽拳,急速后退,强行压下喉间翻滚气血。
而站在不远处的肖清仇见状,手下一招,多了把火绳枪。
自圣上爷平定江山后,便火器入库,马放南山。
一应火器除非是官府批用,其余人哪怕是氏族,私藏一杆也算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不过敢加入啯噜会,大家伙也就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了。
越是满门抄斩的违禁品,那是越要争取。
此时,
使用燃水尿液浸泡的火绳早已点燃,随着扳机扣动,拇指粗细的弹丸,带着刺眼火焰的白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向来人。
跟肖清仇精准配合,义字堂主心中十分得意。
都什么年代了,还赤身肉搏。
神威大炮都镇守海关了,尝尝我等的火器威
念头刚起,如暴雨梨花般的钢针漫天洒来,噼噼啪啪碰撞于弹丸之上。
只见男生女相的周青,俏脸微凝,忙捻绣花针,随着呛然一响,终于将弹丸当空引爆。
火光只余声响,不见颜色。
义字堂主居高临下,挥舞蒺藜铁锤,猛冲而来。
楼梯狭窄,众人短暂交锋数个回合。
肖清仇不时放冷枪,更是击落塔外轻功武者。
林守拙憋着一口气,强行跟上周青和义字堂主的战斗节奏,只能偶尔运拳,打打下手。
却也是气血翻涌,满嘴铁锈味。
林守拙心底有些苦涩。
“我是二流无敌,怎么今日来的都是一流?这怎么打?”
片刻后,周青、林守拙几人突围失败,暂退至下一楼梯口。
躲在楼板下。
周青啐了一口,
“什么鸟汉子,居然放枪?”
而义字堂主也心底余惊未消,躲在上层楼梯口,看着自己那差点被扎成马蜂窝的拳头,
“什么怪人,居然藏针!”
周青听着塔下传来的道道惨叫声,脸蛋稍显焦急。
他忽然心生一计,看着面前几人道,
“你们妙音数几何?”
有人沉声道:“妙音三百。”
任勇道:“二百四十多。”
贺启强有些自信道:“妙音三百三!”
…
最终,周青、贺启强几人齐齐看向林守拙。
林守拙面皮耸动,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在道道炽热火光的注视下,他无奈道,
“不足一百八十之数。”
废物。
众人心底齐齐泛起这个念头。
周青快速说道:“百练劲以妙音骨鸣传劲,若是有更强的声响能盖过他的妙音,扰乱牵丝,定能为东家他们争取战机。
任勇眉头一皱:“施展百练劲那人,必定天赋异禀,妙音数极高。我们之中,无人能出其左右,怕是难了。”
贺启强突然道:“要不把魁星塔拆了?”
众人纷纷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魁星塔乃科举状元,皇榜题名,衣锦还乡时夸官之地。
你敢拆,圣上爷就敢诛你九族,连坐所有人!
你猜为何连那啯噜会堂主,这般粗鲁的江湖中人,都不敢打碎墙体,只能隔空震杀?
周青扫视众人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贺启强身上,
“我为你们争取机会,更上几层楼,缩短与塔顶那人的距离!再隔空震劲,不试试怎么知道成功与否!”
说罢,众人长啸,一路疾战,又朝塔身而去。
“怎么还有流弹?”
宛若古井无波的池水中,乍起一条蛟龙。
撕裂平静水面,带着汹涌涟漪,咆哮而来。
陈顺安深呼吸一口,念头转动。
双腿间,云行甲马符文一晃而过。
他的浑身筋骨、气血如水银般滚动起来,但又在下一刻凝练合一,拧成一股,不露丝毫锋芒。
陈顺安的身影消失于原地。
天地如烘炉,炽焰弥漫。
他行走亿万火苗之中,飘忽不定,倏然化作轻飘飘的白云,又似乎不可捉摸的细微孢子。
急速射来的弹丸,在他感应中,宛若迟缓的蜗牛。
他骤然出现在弹丸的斜对面,轻轻伸出手,触碰到弹丸那炽热的,还充斥未散黑火药的坚硬金属表面。
咻!
火焰尽褪,硝烟不再。
这枚弹丸瞬间失去跟‘戌火’有关的一切本质,只余单纯的速度和坚硬。
而在陈顺安脑海中的神宫中,却突然多了一簇没有质地,凭空悬浮,幽幽燃烧的火苗。
还在‘噗呲噗呲’的爆闪。
随着‘砰’的一声,流弹击飞,精确撞入一株合人抱的柳树中,木屑横飞,却不曾殃及任何人。
而凝聚于陈顺安手指的那数枚气血种子,也如奔逐的星子,又四散开去。
在陈顺安破境一流后,玉树宝衣之能也得到巨幅增长。
甚至陈顺安猜测,哪怕自己顶着如瀑箭矢、齐发的火器,也能逆流而上,于千军万马中夺人首级,斩旗杀将。
如尖刀般的逆风,拍打在陈顺安脸上。
却又在接触他皮肤的刹那,变得温顺驯服起来,齐齐朝两边流淌而去。
这是陈顺安斩杀身贼后,再驱使云行甲马,第一次近乎完全展露轻功身法。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似乎突破了某种边界。
嗡隆!
陈顺安脑海巨震,宛若闯进另一个世界。
他的眼前,忽然多了些奇特的线条。
宛若从某处垂下的碧丝绦,随风飘扬,时而聚拢成山岳,时而弥散成细沙,垂落在魁星塔附近每个人的肩头、身上。
带着一股浓厚的个人意志。
那是
红五爷如泰山压顶,笼罩这片空间的霸道意念!
也是由于这股意念的存在,才一眼遮天!
陈顺安身形一动,那些无形流转的意念被其巧妙绕开、卸下。
肩膀上、身上垂落的碧丝绦,纷纷被抛之身后。
顿时,陈顺安的天亮了。
日头正高,虫鸣鸟叫。
刺眼的阳光下,魁星塔高高耸立。
宝辇早就被撞翻在地,各种神像、彩旗被践踏的破破烂烂。
一干百姓乃至水窝子、碓房众人如盲人摸象般,分明青天白日,却略显滑稽的半蹲,小心摩挲。
这一刻,陈顺安心底泛起明悟。
一流高手的搏杀,乃意念之争。
而这场意念之争的取胜方式,不仅有用更加磅礴浩瀚的意念反制、更加高明的真功图碾压。
还有如他这般。
只要跑得快,意念便追不上。
陈顺安不再耽搁,须臾间便上了魁星塔。
斑驳褪色的各式壁画、螺旋上升的木质楼梯、空气中弥漫漂浮的沙尘。
各种浮雕与砖塔,宛若冻结在停滞的时间中。
有红五爷‘言传身教’,陈顺安也控制意念外放。
丝丝缕缕的火苗顿时蹦出,落至在场众人心神之中。
红五爷斩眼贼,意念所慑,可遮天蔽日,有夺人视物之能。
而陈顺安斩身贼,同样可干扰他人气血流动、思维运转,有近乎夺人行动之能。
若是再结合他的身法
静若青萍,动如飞仙。
何人能见我?!
逼仄楼梯上,义字堂主挥锤而下,面容狰狞。
周青俏脸苍白,钢针耗尽,手持朱钗,青丝凌乱洒落。
林守拙瞅见机会,趁着两人交手的间隙,携带着沛然莫御的劲道,骤然轰向义字堂主。
贺启强及另外几道身形,则被义字堂主击飞,口吐鲜血,在一圈圈被挤压而出的白色气浪中,滚至下层空间。
所有人的表情、动作、乃至体内心脏泵动,血液流转,似乎都停留在刹那间。
这方世界已被遗忘、定格。
而陈顺安是此界唯一的飞仙真神。
陈顺安伸出手,抓住贺启强肩膀,化解他身上力道,按向地面。
然后顺便摸走他身上携带的,装着八宝水的石瓶。
“一码归一码,你救陈某一次,陈某还你的情。而这东西,便是你得罪陈某的下场。”
陈顺安自觉心眼极小,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他脚尖微踏,宛若升腾的云雾,快速上楼。
手指轻弹,飞仙劲隔空掠来,击中义字堂主的手腕。
曾几何时,面对病大虫杨露,哪怕陈顺安速度远超对方,也不敢一味凭借速度欺瞒对方。
一流境界,灵机已成,遇敌好似火烧身,有未卜先知之能。
但如今之陈顺安,观六景,斩身贼,灵机意念甚至不逊色斩杀两贼的一流武夫。
所以即便是义字堂主,也被蒙蔽感知,危险当面而无法察觉。
下一瞬,陈顺安再上数层楼梯。
看到了侧身隐蔽于斗拱门窗下,手指虚扣扳机,随时准备放冷枪的肖清仇。
陈顺安的手中继而多了一枚金钱镖。
高速移动中,陈顺安似与手中金钱镖合二为一,携带超出想象的恐怖力道,化作人形杀器。
金钱镖开刃的尖端,如锋利匕首切割豆腐一般,没入火绳枪笔直的枪铳中。
然后一路划过,割开火绳击锤、撕裂引药锅盖、再从枪柄末端离去。
如挚电光,其鸣哑然。
金钱镖灼烫发红,刃锋磨钝。
而肖清仇手中的火绳枪,看似完好无损,纹丝不动,却已被切割成两半。
最终,陈顺安一掌印在魁星塔塔身,控制劲道,刚柔并济,发出三百六十声妙音骨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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