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向洞穴深处摸去。道路上的骸骨堆积得愈发厚重,楚隐舟几乎每踏出一步,都能清淅地感受到脚下那些碎骨发出的“咔嚓”声。
起初那种踩在同类遗骸上的不适与寒意,在持续的黑暗与警剔中,逐渐变得麻木。
然而,精神上的压力却不会因此消散。楚隐舟凭借【理性之眼】注意到,在这种剥夺视觉的绝对黑暗环境下,蕾娜薇和珀芮的压力值都在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缓慢攀升。
尤其是蕾娜薇,她戴着头盔,但楚隐舟能听到她近乎无意识的低语,比之前更加焦躁和困惑:
“为什么,圣光的徽记会出现在那种怪物身上?它们是在亵读,还是……真的在索求什么?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每当她陷入这种对信仰被沾污的猜忌与愤怒时,她的压力值便会明显地跳动一下,向上增长一点。
楚隐舟知道必须打断她的思绪,否则不等猪人出现,她可能先被自己的压力压垮。
“蕾娜薇,冷静点。一枚徽章,可能是它们从哪个倒楣的信徒那里抢来的战利品,别自己吓自己。”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尽管他自己心里也充满了疑虑。
“我们进来探查,就是为了弄清楚真相。但记住,如果情况不对,或者找到足够的信息,我们立刻撤退,绝不纠缠。一枚徽章不代表它们真的拥有圣物,更不值得我们把命搭进去做无谓的求证。”
蕾娜薇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头盔微微点了点,似乎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警戒上,压力值的增长速度暂时缓和了一些。
但环境的压迫感有增无减。随着他们的深入,从前方乃至侧方更远处的黑暗深渊里,开始隐隐约约传来更多的猪叫声。
那不再是单一的嘶吼,而是混杂着各种音调。有的粗重,狂暴,充满了原始的破坏欲,有的却尖锐、凄厉,如同婴儿夜啼。
那些猪叫声在这白骨铺就的信道中回荡,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听得楚隐舟心里一阵阵发毛,握着武器的手心冒出冷汗。
走在前面的达米安却仿佛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那麻袋头套下的喘息声甚至带着一种接近目标的兴奋感,链锤的碰撞声在猪叫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耳。
“达米安,”楚隐舟不得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紧迫感,“慢一点!前面的声音太密集了,我们很可能已经接近它们的聚集地,说不定有陷阱或者更多的哨兵!”
达米安脚步略缓,头也不回,沙哑的嗓音带着殉道者般的狂热:
“若前方是深渊,便以我身填之。若黑暗中有荆棘,便以我血灌之。危险?那正是圣光指引我等前行的证明!”
楚隐舟对这家伙的偏执话语感到一丝懊恼,真是没法正常交流。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楚隐舟的担忧,也象是在嘲讽达米安的狂热,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
“沙沙沙……”
一阵急促而粘腻的摩擦声猛地从队伍右侧的骨堆中响起,那声音极快,象是某种滑腻的东西正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层层白骨,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小心右侧!”楚隐舟瞳孔猛缩,厉声警告的同时,身体已经转向声音来源。
几乎就在他出声的瞬间,右侧那堆栈如山的骸骨猛地炸开,骨粉与碎骨四溅中,一个巨大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身影骤然蹿出,拦在了信道前方。
那是一条巨虫。
巨虫通体呈现出灰白色,体表覆盖着粘稠湿滑的分泌物,在微光下反射着恶心的光泽。
它盘踞起的身躯几乎有一人高,肥硕的躯体前端,猛地张开一个巨大的、如同菊花般裂开的圆形口器,内里层层叠叠、密布着无数尖锐的牙齿。
而在它肥大的身躯腹面,是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正在不断蠕动着的短小腹足。
它那无目的头部冲向四人,张开的巨口散发出浓郁的腐臭气息,发出了“嘶嘶”的,充满饥饿感的声音。
新的威胁,以最出其不意、最令人作呕的方式,降临了。
【理性之眼】在楚隐舟视野中瞬间勾勒出猩红的警示:
【血肉吞噬者】
【巢穴的清道夫。它会囫囵吞下猎物,在其体内被无数细齿与强酸缓慢研磨、消化。小心,被其口器所伤,极易感染难以治愈的病菌。】
“小心它的嘴!别被咬到,伤口会感染!”楚隐舟立刻厉声警告,同时身体向侧后方移动,试图查找攻击角度。这怪物庞大的身躯和那张巨口,在狭窄的信道里极具威胁。
然而,达米安的反应再次超出了常理。面对这令人作呕的巨虫,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狂喜的低吼,主动迎了上去。
“污秽之物,感受圣光的灼热吧!”
他猛地抡起那沉重的多链刺锤,链条哗啦作响,带着一股恶风砸向巨虫肥硕的身躯。
这里的周围墙壁上的发光苔藓比较多,借助微光,楚隐舟这时才注意到,在达米安完成挥击动作的瞬间,他并非完全控制链锤的轨迹,而是有意让那沉重的铁环和部分链条,在离心力的作用下,狠狠地反向抽击在他自己那布满陈旧伤痕的后背上。
“啪!”
一声清淅的,皮开肉绽的闷响,甚至短暂压过了链锤破风声。达米安的身体随着这自我施加的打击微微一颤,麻袋头套下传来一声压抑的、却带着扭曲满足感的喘息。新鲜的血液迅速浸透了他背部的破烂布条,而那巨虫被链锤砸中的部位,也顿时皮开肉绽,溅出浑浊的粘液。
他竟在战斗的同时自我鞭笞!
楚隐舟心中骇然,这苦修者的疯狂,远超他的想象。
“掩护他,攻击巨虫的侧面和后面!”楚隐舟压下心中的寒意,大声指挥,他不能放任达米安独自发疯。
蕾娜薇强忍着对巨虫外形的生理不适,听到楚隐舟的警告,立刻改变了策略。她没有选择硬撼那张恐怖巨口,而是敏捷地绕向侧方,阔剑狠狠劈砍在巨虫灰白的身躯上,划开一道很深的伤口,粘稠的体液喷涌而出。
珀芮则迅速从药剂包中取出一个装有浑浊黄色液体的小瓶,看准时机,朝着巨虫试图转向蕾娜薇的头部附近掷去。小瓶砸在岩壁上碎裂,瞬间释放出一团的黄色气雾,巨虫的动作明显一滞,口器开合的速度慢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嘶嘶声。
楚隐舟抓住这个机会,迅速贴近。他冒险滑步到巨虫因盘踞而略微抬起的,腹足密集蠕动的身体下缘。
他右手匕首狠狠向上捅去,目标是那些相对脆弱的腹足与身体连接的软组织。
“噗嗤!”
匕首没入,一种类似于捅破充满粘液囊肿的触感传来。巨虫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试图将楚隐舟压在身下。
“我赐你苦痛!”达米安狂吼着,再次上前,完全无视了挥舞过来的巨虫身躯可能带来的撞击,链锤再次呼啸着砸落,这一次的目标是巨虫那张开的巨口边缘!
“砰!”
咔嚓一声,几根断裂的细碎牙齿伴随着粘液飞溅出来。而链锤再次不可避免地,在回收的轨迹上重重蹭过达米安自己的腰腹,带起一溜血花。
在三人的攻击下,巨虫身上添加了数道伤口,行动也变得迟缓混乱。它那简单的神经系统似乎无法同时处理多处的剧痛和眩晕效果。
楚隐舟趁机从虫躯下翻滚脱身,气息微乱。他看着浑身浴血(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的达米安,以及还在奋力劈砍的蕾娜薇和准备投掷第二瓶药剂的珀芮,知道必须尽快结束战斗,这里的动静随时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攻击它的口器内部!”楚隐舟喊道,同时抬起燧发手枪,虽然担心枪声,但此刻也顾不上了,他需要创造机会。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达米安似乎听到了他的意图,或者说,他本就打算进行最极端的攻击。
在巨虫因痛苦再次张开巨口嘶鸣的瞬间,他发出一声如同殉道者般的呐喊,整个人合身扑上,竟然将大半条手臂,连同那沉重的多链刺锤的铁环部分,一起狠狠塞进了巨虫布满利齿的口器深处。
“由痛苦指引!受圣光青睐!”
巨虫的嘶鸣瞬间变成了被异物堵塞的,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它疯狂地甩动头部,想要将达米安甩脱,但达米安死死抵住,甚至用力在里面搅动起来,链锤的尖刺在巨虫柔软的口腔内部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
粘稠,腥臭的液体和破碎的组织从巨虫口器中不断涌出,它的挣扎迅速变得无力,最终,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轰然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信道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几人剧烈的喘息声,以及达米安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从巨虫口器中缓缓拔出时,那令人牙酸的粘腻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