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封简宁以为儿子还要继续闹时,没想到竟真的安静下来,来人禀报说正在读书呢。
其实大娘子最初并不赞成夫君这样做,“你这样有些过分了。”
“干朝末年,彭帆杀尽北方世族;太宗年间,虽然也是极力打压那些世族,但这么多年他们依旧还能起复?除了家传的底蕴之外,那就是对家中子弟教导严苛。”眼见武安侯就要落寞下去,封简宁如何甘心。
“如今朝中依旧不乏柳家,高家,申家,张家之人,他们哪一个不是出身世家?祖上在干朝之时就为官,今朝依旧。而干朝的萧氏早已没了踪迹。”
“你唐家祖上是武将,干朝末年在青州为守将,顺理成章的跟了太宗皇帝。可我封家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苦出身,若非太宗赏识,何来今日的武安侯府,封家好容易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叫我如何甘心让祖宗基业败落我手?”
“大郎清楚肩上的担子;二郎却不明白,只想着安逸度日,若没人逼他,他都想躺着不动弹!不过确实聪慧,读书不如大郎和四郎认真,这次还通过了童生试,我若不用这个方法逼他,将来只怕科举无望。”
大娘子轻叹一声,好一会儿才说:“既如此,那便让暮山守在外头,我见二郎经常去瞧他,毕竟以后也要跟在他身边的。”
“恩,你注意看着他的日常生活,正好让我瞧一瞧他的潜力和决心。”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他很看重,虽然知道以妻子的心性定会照顾好,但还是又嘱咐了一遍。
长姐封砚敏在二弟被关之前就已经从母亲那里知道了,所以一直心有愧疚,人被关进外书房后,才与碧玉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前去探望。
大郎封砚开见父亲如此待二郎,最初还有些担心,之后又觉得自己也不能松懈,读书愈发克苦,不过还是吩咐丫鬟霁红,将他从别处抄来的策论送去。
幸亏他搬到专属于世子的院子,姨娘轻易来不得,耳根清净不少,一下子觉得神清目明。
三郎本不知晓,他得知二哥去看了京西武备营演练考核回来,想着听对方讲一讲,谁知碧芳告知去了前院书房,结果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人。
回去之后,才从姨娘的嘴里得知,二哥被父亲关进外书房了,心里只觉担心害怕,“二哥真可怜,父亲竟将人关起来,姨娘,我想去看看二哥。”
张姨娘看着儿子心中长叹一声,罢了,也是命,谁让她儿子连学塾的课业都要三催四请才勉强完成,更别说科举了,不过好在心地还算善良,想到此处,点头问道:“你打算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封砚池早就想好了,脱口而出,“我准备给他带一副叶子牌,再带一些话本子,读累了可以消遣一二。”他觉得自己想的十分周到。
张姨娘额头青筋直冒,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脑袋上,骂道:“你个糊涂蛋!侯爷将二郎关进书房,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全身心投入,你倒好竟然送这些东西!你是挨打挨轻了,看侯爷不扒了你的皮!”
封砚池被这么一骂,这才发觉不妥,摸着不是太疼的后脑勺,向姨娘请教,“那我带什么?”
“就将那端石山水图砚、蟠螭纹云墨、紫檀兼毫笔、青玉雕狮镇纸,包起来送过去。”
“什么?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平日都不舍得用!”
“你又不爱读书,放在你手上也是可惜了了。”张姨娘不等儿子阻拦,已经吩咐瑞雪将东西拿出来。
四弟封砚安送了一把扇子,他觉得过段时间入了三伏天,气候炎热,必定能用的着。
二妹封砚婉喜欢射箭,对那些绣花之类的东西没兴趣,倒是去找二哥说了几次话。
堂兄封砚明本想送几刀自己用不完的白鹿纸,被母亲温氏说了一通,改送了一些解忧香。相传为唐代名相魏征所创,用于缓解因朝政带来的郁结情绪,可能温氏担心封砚初心情郁闷。
三妹封砚潼送来的则是自己绣的帕子,荷包之类的,反正众人皆有表示。
屋内,封砚初捧着书在读。
屋外,暮山正在练剑;这是他允许的,一则对方不用耽搁练武;二则,他眼睛疲累,或者心乏之时,可以看看外面调节。
除了睡觉,他其馀的时间都用在了苦读之上。
身上的薄衫换成了厚重的裘衣,枝头的翠绿染上焦黄,匆忙投入大地的怀抱,它又重新披了一件白色的锦袍,在寒风中翩翩起舞。
突然间,‘砰’的一声响炸响。
紧接着门被推开,他依旧低头读书,直到那声“二郎君,今日是除夕。”
这才惊觉,原来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方恩未听见回应,又说了一句,“二郎君,今日是除夕。”
封砚初只轻声“恩”了一下,再无回应。
方恩一时之间不知这是什么意思,表明来意,“侯爷同意让您出来过过年,等过了明日再进来。”
“出去吧。”封砚初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喜怒。
方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声音再次响起。
“出去吧。”
他竟然在二郎君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只能默默的退了出去。
封砚初等方恩出去后,这才抬头通过窗上的明纸,勉强可以看到外面模糊的树影。这些年的热闹,让他几乎快要忘记在现代之时,为了生活而努力奔波的日子,好几年都未回家,所以如此过年倒也忍得了。
“暮山。”
门外的暮山推门而入,拱手行礼,“郎君,您有何吩咐。”
“今日是除夕,回去吧,后日再过来,就当是给你放假。”
暮山方才在门外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对于郎君的话他从不问原由,这是身为一个护卫应该做的,“是,郎君。”
封简宁看了看方恩的身后,反问道:“人呢?”
方恩将方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小的也不知,二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封简宁揉了揉眉心,并未立即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随他吧,只是一应用品不得短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少了封砚初的缘故,这个年其馀人也过的没滋没味,比起以往众人只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