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杨先生对封砚初明显严格了许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父亲嘱咐过的。人就是这样,越严格,就越想透口气放松。
所以下学后,他总会偷空去找冯四练习一会射箭,或者练一会烟云步,排云掌,流云剑法。
有几次李妈妈明显是得了大娘子的吩咐,想让人在旁边伺奉着,直到他说了一些话。
“妈妈,你是我的乳母,是自小照顾我的人,我对妈妈一向敬重,所以即使妈妈会将我的事情告诉姨娘,告诉大娘子,我也没计较,只是妈妈别忘了,大娘子的嘱咐固然重要,可你也要明白谁才是你的主子!其中分寸拿捏,妈妈可明白?”
此话尤如惊雷一般在李妈妈耳边炸响,她没想到这竟然是,年仅七岁的郎君说出来的,心中虽清楚郎君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没想到他早就对自己听命大娘子,时时监看的不满。
“是,郎君,奴婢知道了。”此时此刻,主仆的身份地位显现,李妈妈说话都带着小心。
封砚初见状笑得温和,“妈妈不必如此小心,我知道你也是听命行事,只是我已经渐渐长大,很多事情我自有主张。”
随后从钱匣子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李妈妈,“妈妈照顾我确实辛苦,这些银钱妈妈拿去吃茶,我近日想吃糖蒸酥酪,妈妈是最拿手的,明日做些我好下学吃。”
李妈妈这才轻松下来,脸上也带着笑,连声应了,“哎,二郎请好吧,保管明日一下学就能吃到。”
紧接着封砚初完成课业之后,便拿起一柄扇子开始练剑。
生活就象稀碎的阳光,斑驳而美好。园子里,洁白的杏花散落在秋千架上,湖里的芙蕖随风摇曳,随着夏日已至,国丧终于结束,人们也穿上了轻薄鲜艳的夏衫。
琴课上,孩子们终于弹出成型的曲调,周遭不再受魔音贯耳。
教他们弹琴的是从外面请来的一位女先生,姓苏,名柯,祖上也是世族大家,只是后来落寞了,家中无以为继,幸而有这份才能,可以出入各府教授琴艺。
对封家来说,琴可以不用弹的太好,但不能不会赏,所以每月也只有一次琴课,这也是大家进步慢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里头弹的最好的是长姐封砚敏,紧接着是封砚初,然后是四郎封砚安和堂哥封砚明,之后是大郎封砚开与三郎封砚池,最后是二妹封砚婉。
这也就导致大家的琴虽然都是统一配置,但长姐使的琴确是最好的,它来自大娘子的陪嫁——春雷。原本大娘子还想给封砚初重新准备个好的,但他觉得这种统一配置的就挺好。
苏柯自然清楚封家的意思,只是她本着负责的态度,教程十分认真,不过对长姐更关注,毕竟封砚初虽然进步很快,但是明显对琴课不是很重视,给人一种你教我就学,一切随缘。
“恩,大姑娘指法熟稔,是你们里头弹的最好的,可见平日是有练习的。”苏柯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扫视着其馀几人。
其实四郎封砚安回去后也有练习,只是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有限,仅能做到以勤补拙,偶尔受到苏柯的表扬,就这也能让他高兴好几天。
可在封家,身为男孩子,还是要以科举为重,即使有练习,方姨娘也会让他多看书。
今日是琴课,大家心神放松,就连下学后也没有课业。长姐和四郎回去后准备练琴,封砚初照旧誊抄一会医书,然后练武。
大郎的目标明确,他回去要温习明日要学的书,本来想邀请大家去玩的三郎,见都有事,只能选了一个他相对不排斥的事情,那就是去府里准备的靶场练习射箭,气氛看起来很好,除了老太太那里。
原来国丧过后,封简仪再次登门,专门来求母亲为女儿相看人家,本来孙冉嫌母亲上次丢人不想来,只是她性格柔软,哪里是对手,硬是被强拉着来了。
“母亲,既然永定伯家的四郎不行,那您帮我说和一下安家的二郎,这安家可是与咱家有亲的,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封简仪大言不惭。
老太太出身安家,但兄长已过世,如今支撑门楣的是侄孙安大郎,今年年初才调回京城,在刑部任了一个主事,可四郎回京后春闱并未高中,如今老太太家这一支并不如女儿口中的那一家。
“安二郎家虽与我是同族,可却出了五服,更何况你家的情况他家清清楚楚,是不可能为儿子说这样的亲事。再说之前你不是还嫌弃安二郎家底薄,配不上吗?”
如今的封简仪已经放弃了儿子,她馀生的指望全在女儿身上,想到此处眼泪止不住的掉,“母亲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如今除了冉儿,我将来还能指望谁去?我自然要为她的终身打算。”
说着这里,老太太心头就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语气中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这怪的了谁?你身为母亲,不想着好好管教孙尧,竟让他在国丧期间眠花宿柳,不仅自己绝了科举之路,还让御史参了你父亲一本,幸亏陛下未曾计较。”
一说起这个,封简仪满心满眼觉得自己无错,“母亲!我如何能管得了他?先前就说让尧儿去封家学塾读书,正好也让弟弟管教管教,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他之前又不是没进去过!前几年,你弟弟看在你面上想管教管教,可他都做了什么,将学塾里弄的乌烟瘴气,要不是你弟弟果决,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前几月竟然还敢提出,让他进学塾?想都不要想,别说你兄弟不答应,就是我,也不答应!”
一说起这个,封简仪就万分后悔,“母亲,你还是我的母亲吗?女儿这些年来的苦,你又不是没看见……”
“这也是你自己选的!当初我帮你相看好的是刘家,可你倒好,嫌弃刘家长兄普通,如今人家是工部侍郎,可孙仲桥呢?连地方上的六品官都当不好!”老太太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当初女儿被孙仲桥的长相迷惑嫁了过去,谁知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