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方舟”形态的林晓玥,如同闯入了一片由存在本身构成的、疯狂旋转的垃圾填埋场。这里不再是外界那纯粹的、冰冷的否定之海,而是充斥着被归墟吞噬、消化过程中剥离下来的、无数世界、文明、生命乃至规则的“信息残渣”。这些残渣散发着绝望、痛苦、疯狂以及最后时刻爆发出的、无意义的辉煌,它们互相碰撞、侵蚀、湮灭,形成了一片混乱到极致的“存在坟场”。
林晓玥那独特的、由多重矛盾属性构成的存在,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残响”的注意。那些破碎的世界碎片、扭曲的生命烙印、畸变的规则概念,如同嗅到异味的食腐生物,从四面八方向她蜂拥而来!
它们并非有意识的攻击,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混乱的“排斥”与“同化”欲望。一些残响试图将她撕碎,融入这永恒的混沌;另一些则试图附着在她身上,将她拖入更深的疯狂;还有一些,则散发着哀求与引渡的波动,仿佛要将她拉入它们那早已终结的悲剧之中。
林晓玥的核心剧烈震颤着。她感觉自己的存在边界正在被这些混乱的残响不断冲击、污染。那由镜碎片维持的秩序锚点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希望之光在无数负面情绪的冲击下摇曳不定,甚至连“错误”权柄都显得有些应接不暇,难以同时处理如此海量且性质各异的混乱信息。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或者……找到某种能够在此地立足的方法。
她一边艰难地维持着自身存在的稳定,一边将感知扩散开来,试图在这片混乱的残响深渊中,寻找可能的规律或……相对安全的“岛屿”。
感知所及,尽是文明的墓碑与世界的尸骸。她“看”到一颗恒星的最后闪光被凝固成绝望的雕塑;看到一个魔法帝国所有咒文知识纠缠成的、不断哀嚎的混沌结;看到一个科技文明将整个种族意识上传后形成的、在数据地狱中永恒循环的电子幽灵……
无尽的悲怆与毁灭冲击着她的意识。若非有希望之光和同伴们的意志支撑,仅仅是承载这些信息,就足以让她的意识彻底崩溃。
就在她感到举步维艰之时,一股相对“凝聚”且“稳定”的波动,从残响深渊的某个方向传来。那波动中,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镜”的秩序气息,但更加古老、更加沧桑,并且混杂着一种……深沉的悲悯与守护意志。
是另一块镜碎片?而且很可能是比核心碎片更早破碎、更早被吞噬至此的古老碎片!
没有犹豫,林晓玥立刻调整方向,向着那股波动传来的方向“航行”而去。周围的残响依旧疯狂涌来,但她此刻目标明确,将大部分力量用于防御和突破,艰难地在混乱中开辟道路。
越是靠近,那股秩序波动就越是清晰。同时,她也“看”清了那股波动来源周围的景象。
那是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一块巨大的、边缘不规则、表面布满裂纹但依旧流淌着柔和银光的镜碎片,如同一座沉默的丰碑,悬浮在残响深渊之中。以这块碎片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微小的、规则相对稳定的“安全区”。一些性质相对温和、或者还保留着些许理智的文明残响,如同受到庇护的难民,静静地漂浮在这片安全区的边缘,不再疯狂攻击,只是散发着微弱的、哀伤的气息。
这块古老的镜碎片,竟然在这归墟的“胃袋”深处,强行开辟并维持着一小片秩序的孤岛!
林晓玥的到来,似乎惊动了这块碎片。那流淌的银光微微波动,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一丝惊讶与欣慰的意念,轻轻触碰了她的核心。
“……新的……承载者?……”
“……你身上……有‘核心’的气息……还有……‘错误’的痕迹……”
“……想不到……在我彻底沉寂之前……还能见到……同胞……”
这意念,与之前核心碎片中遗留的创造者意志同源,但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前辈……”林晓玥以意念回应,带着敬意,“……您……一直在这里……守护着?”
“……守护?……”苍老的意念带着苦涩,“……谈不上守护……只是……不忍心……看着这些最后的‘回响’……彻底归于疯狂与虚无……”
“……我……是‘镜’的‘基石’之一……负责记录……文明的‘历史’与‘情感’……”
“……破碎之时……我裹挟了大量……即将被吞噬的文明印记……坠入此地……”
“……凭借一点残存的力量……勉强维系着这片……最后的‘记忆之墓’……”
“……但……我的力量……快要耗尽了……”
林晓玥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块“基石”碎片的光芒确实极其黯淡,其内部的秩序结构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它庇护下的那些文明残响,也如同即将熄灭的灯火,气息微弱。
“……归墟……正在加速‘消化’……”基石碎片的意念带着警示,“……它似乎……被外界的某种‘变量’……刺激到了……”
“……这片残响深渊……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林晓玥心中一凛,知道基石碎片所说的“变量”很可能就是她自己之前的种种举动。
“……我需要……了解归墟……”她传递出自己的意念,“……需要找到……对抗它的方法……”
“……前辈……您在这里漫长岁月……可曾……发现什么?”
基石碎片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那无尽漫长的、与消亡为伴的岁月。
“……归墟……并非……无意识的……自然现象……”
“……它……是活的……拥有……某种……超越我们理解的……集体意志……”
“……它的‘吞噬’……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理解’……”
“……它试图……理解……‘存在’……本身……”
“……通过吞噬……无数世界、文明、生命……它似乎在……构建一个……关于‘存在’的……终极模型……”
“……而我们……所有被吞噬者……都成了……它模型中的……数据点……”
这个认知,让林晓玥感到一阵寒意。归墟的目的,竟然是为了“理解”存在?那当它完成模型的那一刻,是否就是所有“存在”彻底失去意义、被彻底“解构”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