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把老城区的居民楼晕成模糊的剪影。两人躲进街角的便利店时，玻璃门上的风铃还在 “叮铃” 作响，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便利店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从天花板上的灯管里洒下来，在货架上的商品盒上镀了层柔和的光，也照亮了沈时手臂上不断渗出的血 —— 暗红色的血珠顺着小臂内侧往下滑，滴在浅灰色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林砚拉着沈时躲到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挨着冰柜，冷气透过柜门渗出来，带着淡淡的雪糕甜香。她急急忙忙地拉开背包拉链，背包侧面的布料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里面的笔记本、钢笔和纸巾散落着。她指尖慌乱地翻找，终于摸到了一包创可贴和一小包消毒湿巾 —— 那是上次去医院看母亲时顺手买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你先坐下来。” 林砚扶着沈时的胳膊，让他靠在冰柜旁的塑料凳上。凳子是天蓝色的，表面有些划痕，坐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凉意。沈时顺从地坐下，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轻轻按住流血的伤口，指腹已经被血染红，脸色苍白得像便利店货架上的牛奶盒，嘴唇也没了血色。
林砚撕开消毒湿巾的包装，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飘出来。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抬起沈时的左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 沈时的手臂很细，皮肤下的血管隐约可见，小臂内侧的伤口还在渗血，边缘有些红肿，显然是能量枪的冲击造成的。更让她揪心的是，伤口旁边就是那个圆形疤痕，直径约 1 厘米，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疤痕中央泛着淡淡的粉色，周围是一圈浅褐色的印记，像一枚顽固的烙印。
“这个疤痕…… 就是芯片的位置？” 林砚的指尖悬在疤痕上方，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碰了碰周围的皮肤。指尖能感觉到皮肤下有个微小的硬块，隔着薄薄的皮肉，像一颗埋在身体里的小石子，硬硬的，带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沈时轻轻点头，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虚弱：“嗯，芯片是我 15 岁那年被强行植入的，他们选了左手臂内侧的位置，这里靠近神经末梢，信号传输最灵敏，所以他们能通过远程信号，随时干扰我的记忆，甚至删除我想记住的事。” 他说着，慢慢卷起另一只袖子 —— 右臂的皮肤同样苍白，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疤痕，有的是淡粉色的新疤，有的已经变成了浅白色的旧疤，像无数条细小的蜈蚣，爬满了整个手臂。
“这些……” 林砚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疤痕，能感觉到皮肤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些是我用来保持清醒的。” 沈时的眼神暗了暗，像是在回忆那些痛苦的日子，“每次感觉到芯片在发热，脑子里开始出现混乱的画面，知道他们要删除我的记忆时，我就用针扎自己，或者用力捏紧拳头，让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能暂时压制芯片的信号，让我保持片刻的清醒。” 他抬起右手，林砚才注意到他的掌心也有不少细小的疤痕，有的甚至还能看到淡淡的指甲印 —— 那是长期用力按压留下的痕迹。
林砚的眼眶瞬间发热，温热的液体在眼底打转。她突然想起之前和沈时相处的细节：开会时，他总是不自觉地捏紧拳头，指节泛白；一起吃饭时，他偶尔会突然皱眉，眼神变得迷茫，过几秒又强行清醒过来；甚至上次在旧仓库，他翻文件时，手指也会下意识地抠着桌面 —— 原来那些看似奇怪的动作，都是芯片在作祟，都是他在和被操控的命运抗争。
“就没有办法把它取出来吗？” 林砚低下头，用消毒湿巾轻轻擦拭沈时手臂上的血迹，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弄疼他。酒精碰到伤口时，沈时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只是咬着嘴唇，任由她处理。
“之前遇到过一位老医生，他是神经外科的退休专家。” 沈时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他帮我做过检查，说芯片已经和神经粘连得太紧密了，像藤蔓缠在树枝上，强行取出来的话，很可能会损伤神经，轻则瘫痪，重则有生命危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顾明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在芯片里装了自毁程序，只要检测到有人试图移除，或者芯片脱离了人体，就会释放一种神经毒素，几分钟内就能让人昏迷，再也醒不过来。”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 —— 盒子是银色的，巴掌大小，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被长期携带、反复摩挲过。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根银针，银针很细，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顶端泛着淡淡的银光，针尾系着红色的细丝线，在暖黄的灯光下轻轻晃动。“这是我后来从一位老中医那里学的，他说用银针刺激特定的穴位，能暂时阻断神经信号，缓解芯片的控制。每次芯片发作得厉害，我就用它扎自己的合谷穴和内关穴，能撑上几个小时。”
林砚小心翼翼地接过金属盒，指尖碰到冰凉的盒壁，心里五味杂陈。她轻轻拿起一根银针，银针很轻，几乎没有重量，顶端的银光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 这小小的银针，竟是他对抗芯片的唯一武器。她突然想起怀表，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枚铜制怀表。怀表的表壳已经有些磨损，表链上还留着她母亲的指纹，她把怀表慢慢靠近沈时左臂的疤痕。
就在怀表距离疤痕还有两厘米时，怀表突然泛起淡淡的蓝光，那蓝光很柔和，像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整个疤痕区域。沈时的身体猛地轻轻一颤，眼神瞬间变了变，从之前的迷茫变得有些清明。
“有感觉吗？” 林砚连忙问道，心跳不由得加快。
沈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几秒钟后才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有感觉，像是有一股暖流在顺着手臂往上爬，对抗着芯片带来的冰冷，脑子里的胀痛也减轻了很多，之前混乱的画面也消失了。” 怀表的蓝光持续了半分钟，渐渐变弱，最后恢复成普通的铜色。沈时活动了一下手臂，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甚至能看到一丝光亮：“这怀表的能量，是唯一能压制芯片的力量。林砚，或许我们能一起找到彻底移除它的方法，不只是我的，还有其他受害者的。”
林砚紧紧握着怀表，指尖能感觉到表壳的温度，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就在这时，便利店角落的电视突然响了起来 —— 那是挂在货架上方的老式液晶电视，屏幕有些泛黄，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画面里出现了时序局的大楼，白色的建筑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记者穿着蓝色的西装，手里拿着话筒，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据悉，时序局近期将在全市范围内开展‘市民记忆健康普查’，免费为市民检测记忆功能，预防记忆衰退等疾病，具体普查时间和地点将在下周公布……”
沈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清明的眼神又变得警惕，他猛地抬头看向电视，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这根本不是什么记忆健康普查，是他们的新手段！”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愤怒，“之前的芯片植入需要在基地进行，目标太明显，现在他们想借着‘普查’的名义，把简易芯片伪装成‘检测设备’，趁机给更多人植入，扩大控制范围！”
林砚连忙伸手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屏幕瞬间变黑，便利店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冰柜运行的 “嗡嗡” 声。她握紧怀表，眼神坚定：“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绝对不能让更多人变成像你一样的受害者。你说的那位老医生，现在还能联系上吗？或许他能帮我们找到破解芯片的办法，哪怕只是暂时的。”
沈时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 那是一部黑色的旧款手机，屏幕边缘有一道裂缝，显然是之前被摔过。他解锁屏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找着通讯录里的一个加密号码。号码没有备注名字，只有一串长长的数字，藏在通讯录的最底部：“老医生现在隐居在郊区的山里，他不想被时序局找到，所以很少用手机，我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才会联系他。”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现在执行组还在到处找我，他们肯定会追踪我的手机信号，如果直接去找他，太危险了，很可能会把危险引到他身上。我先给他发个短信，问问他有没有办法远程指导，比如有没有什么药物或者穴位，能暂时阻断芯片的信号，至少在他们开展‘普查’前，找到应对的办法。”
沈时开始编辑短信，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敲击。林砚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有时候敲错了字母，需要反复删除重新输入 —— 那是芯片在试图干扰他的记忆，让他忘记老医生的联系方式，甚至忘记自己要发什么内容。他皱着眉，眼神紧紧盯着屏幕，嘴里还小声念叨着：“老医生的地址是…… 郊区青山村…… 药物名称是……” 每念一个字，都像是在和脑子里的混乱对抗。
林砚看着他艰难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她轻轻握住沈时的手腕，把怀表放在他的掌心：“握着它，或许能帮你保持清醒。” 沈时握紧怀表，冰凉的表壳贴着掌心，像是给了他一股力量。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的颤抖渐渐减轻，终于顺利编辑完短信，按下了发送键。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两人都松了口气。便利店的灯光依旧暖黄，冰柜的冷气缓缓溢出，混合着货架上零食的甜香和消毒湿巾的酒精味。林砚看着沈时苍白却坚定的侧脸，突然觉得，哪怕未来还有很多危险，哪怕芯片的秘密还没解开，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找到真相，一定能摆脱被操控的命运。
沈时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林砚，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谢谢你，林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芯片控制，忘记了所有该记住的事。”
“我们是一起的。” 林砚轻轻摇头，把创可贴贴在沈时的伤口上 —— 创可贴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卡通图案，和他苍白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温暖，“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一起找到你父母的真相，一起找到我母亲，一起毁掉那些害人的芯片。”
沈时看着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是林砚第一次看到他笑 —— 不像之前的苦涩，也不是警惕，而是带着一丝希望的、真实的笑容。便利店的风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有人推门进来，两人连忙低下头，装作挑选商品的样子，目光却紧紧盯着门口，警惕地观察着进来的人。夜色还很长，危险也还没过去，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信任，彼此支撑，就一定能等到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