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妖皇,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陛下,您错了。”
“我来,不是为了治好您。”
妖皇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
苏妙音也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秦修。
秦修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殿堂中。
“因为您,根本就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
苏妙音愣住了。
妖皇的身体,也出现了刹那的僵硬。
秦修缓缓走到那尊香炉前,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捻。
“这‘安神香’,用料考究,乃是采北海之沉水,合西域之迷迭,再辅以东荒的龙涎草,确实是安神静气,延年益寿的无上妙品。”
他又走到那玉碗旁,看了一眼里面的药渣。
“这‘续命汤’,更是集齐了上百种天材地宝,每一味,都蕴含着磅礴的生命精气,堪称神药。”
“香是好香,药是好药。”
秦修的声音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但如果,这世上有一种东西,能让好香变成穿肠的毒药,能让神药变成催命的符咒呢?”
“陛下,您不是病了。”
秦修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您是中毒了!”
中毒!
这两个字,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
妖皇那双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睛里,瞬间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一股恐怖到极致的杀气,从他那衰败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整个大殿都在这股杀气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坚硬的地面上,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充满了帝王的暴怒与森寒!
苏妙音被这股杀气冲得连连后退,一张俏脸煞白如纸。
她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愤怒的模样!
秦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等死的帝王,是没有价值的。
一个被激起怒火,想要复仇的帝王,才能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他没有被妖皇的杀气吓倒,反而迎着那足以撕裂圣境强者的威压,继续说道:
“陛下应该感到庆幸。
“若非下毒之人不想让您死得太快,手段留了三分,恐怕您撑不到今天。”
妖皇的杀气缓缓收敛,但那双眼睛,却变得比万年玄冰还要寒冷。
“证据。”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需要证据。
一个能让他把幕后黑手连根拔起的,铁一般的证据!
“证据,很简单。”
秦修走回殿堂中央,对着苏妙音说道:“公主殿下,能否借一碗清水?”
苏妙音虽然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但还是下意识地一挥手,用妖力凝聚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碗中盛满了清水。
秦修接过玉碗,将它平举到妖皇面前。
他没有做什么复杂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指,在碗口上方轻轻一弹。
一缕微不可见的因果之力,悄然散开。
【因果编辑器】悄然启动。
【目标:殿堂内的混合毒素】
【编辑内容:显化其形】
【因:毒素以气态和微粒形态,弥漫于空气与物品之中。】
果(编辑后):在特定媒介清水)中,凝聚为可见形态。
【消耗因果点:一百万。】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碗清澈见底的清水中,空气里那些看不见的香气,药气,甚至灰尘,都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
一丝丝,一缕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丝线,凭空在水中生成,纠缠,凝聚。
最终,它们汇聚成了一根细如牛毛,却漆黑如墨的黑色细线,静静地悬浮在水中央。
那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与衰败。
妖皇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此毒,名为‘岁月枯’。”
秦修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来自九幽的判官。
“它本身并无任何毒性,也不会直接伤害您的身体。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加速。”
“加速您生命力的流逝,加速您身体机能的衰退,加速您走向死亡。”
“它不会杀了您,它只会让您老死。”
妖皇死死地盯着碗中那根黑线,干枯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好一个“岁月枯”!
好一个“老死”!
这几百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命已尽,寿元将至。
他任命了最信任的臣子,掌管自己的饮食起居,炼制延续生命的丹药。
他服下了最珍贵的草药,点燃了最昂贵的熏香。
却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一切,竟然就是将自己推向深渊的毒药!
这是一种何等恶毒的背叛!
“解药!”
妖皇猛地抬头,声音嘶哑而疯狂。
“解药是什么!”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他要亲手,将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叛徒,撕成碎片!
苏妙音也一脸期盼地看着秦修。
秦修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解药。”
两个字,让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冻结。
妖皇的身体一僵,眼中爆射出的精光,迅速黯淡下去。
苏妙音的俏脸,也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没有解药
秦修看着他们绝望的反应,嘴角却微微翘起,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不过”
他话锋一转。
“这种毒,并不需要解药。”
他伸出手,指向殿堂之外,那棵在暮色中愈发显得苍翠挺拔的生命古树。
“我们只需要拿走它已经‘加速’掉的东西,再把您本该拥有的东西,还给您就够了。”
“它偷走了您的岁月,那我们就”
“把岁月,从别的地方,抢回来。”
“比如说,从那棵刚刚被‘喂饱’的圣树身上,借一点纯粹的生命力。”
——
秦修的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让整个殿堂瞬间炸开了锅。
不对,是死一般的寂静。
妖皇眼中刚刚熄灭的火焰,再一次被点燃,但这一次,里面夹杂着深深的震惊与挣扎。
苏妙音更是失声惊呼:“秦公子,不可!”
“动用生命古树的本源之力这是我族最大的禁忌!历代先祖都曾立下血誓,任何人不得为一己之私,抽取圣树本源!”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生命古树,是南疆所有妖族的信仰,是他们的根。
抽取圣树本源为个人疗伤,这在任何一个妖族成员看来,都是最严重的亵渎行为。一旦传出去,必将引起整个南疆的动乱,甚至连皇族的统治地位都会受到动摇。
“禁忌?血誓?”
妖皇嘶哑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他那双重新变得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禁忌的分量。
身为妖皇,他本该是这个禁忌最坚定的守护者。
可如今,打破禁忌,是他唯一的活路。
“先祖的律法,是为了守护妖族的长存”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苏妙音,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若我死去,南疆内乱,外敌环伺妖族,又何谈长存?”
秦修见火候差不多了,不轻不重地又添了一把柴。
“陛下。”
他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振聋发聩的力量。
“律法,是死物。人,才是活的。”
“当律法本身,已经成为敌人算计您,算计整个南疆的工具时,它就不再是守护,而是一条会勒死所有人的绞索。”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妖皇内心最深处的犹豫。
“请恕我直言。”
“敌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第一步,用‘岁月枯’让您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衰亡,造成寿元将尽的假象,让所有人都觉得您的死亡是顺理成章。”
“第二步,在您死后,南疆必然陷入夺嫡之战。届时,他们安插好的‘棋子’,就会在‘外力’的帮助下,以救世主的姿态站出来,‘平定’内乱,登上皇位。”
秦修没有明说棋子是谁,但殿内的两人都瞬间想到了那个不久前才被揭穿阴谋的金翼。
很显然,金翼只是其中一个选择,或许在皇城之内,还有另一个,甚至更多的“棋子”潜伏着。
“到了那一步,南疆,便不再是妖族的南疆。”
秦修的声音冷了下来。
“而生命古树,这棵你们视若神明的圣树,在失去了皇族正统血脉的守护,又经历了内战的动荡后,它的下场会是什么?是会成为新皇巩固统治的工具,还是会成为献给‘外力’的祭品?”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妖皇和苏妙音的心上。
他们不是蠢货。
秦修所描绘的未来,他们甚至自己都曾隐约预见过,只是不敢,也不愿去深想。
现在,这个人类,将这血淋淋的,最可怕的可能,赤裸裸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退一步,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进一步,是亵渎神明,打破禁忌。
怎么选?
还有得选吗?
妖皇枯槁的身体里,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
他死死盯着秦修,那双眼睛里,挣扎、愤怒、不甘、决绝,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全都化为了一股滔天的狠厉!
“你说得对人类。”
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与全族的存亡相比,先祖的律法算个屁!”
“朕,还没活够!”
“朕,还要亲眼看着,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被朕一寸寸撕碎!”
轰!
一股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决断意志,轰然爆发!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爪子,爪尖划破虚空,一道金色的妖力瞬间凝聚成一枚复杂的符文印记。
“传朕旨意!”
“册封人族秦修,为我朝‘镇国圣手’,总领朕躬之疾的疗愈事宜,一切所需,南疆万族,皆需全力配合,违令者,以叛逆论处!”
“册封妙音公主,为‘监国公主’!朕疗伤期间,代朕执掌皇权,总摄南疆万事!如朕亲临!”
两道旨意,如同两道滚雷,从这殿堂中传出,瞬间响彻了整个皇宫,并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