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要杀刘彭祖,刘进一点不意外。
首先是刘彭祖巧诈奸佞、刻薄阴毒,多次对朝廷派去的丞相、二千石官员下手,这是故意和朝廷对着干,挑衅汉武帝的权威。
其次,刘彭祖是汉武帝最后一位健在的同父兄弟,更是最后一位强势的诸候王,他死了,标志着诸候王时代的尾声,此后诸候大国不过十馀城,完全沦为中央朝廷的附庸,翻不起大浪。
所以刘彭祖之死是必然,只不过刘进没想到自己成了持刀人,汉武帝不沾因果,帝王之术玩得贼溜。
随后,刘进离开御史府,回宫复命。
“大父,我从十五位侍御史中挑选了一位最合适的人选,此人名叫鲁谒亭,担任了五年侍御史,精通律法,为人正直勇敢、不惧强权,孙儿也和鲁谒亭谈过,他对前往赵国担任御史大夫充满了期待,相信一定能出色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我觉得他是最佳人选,还请大父定夺。”
刘进如实禀报。
汉武帝面色柔和,眼中更是浮现赞赏之色。
要知道平日的汉武帝都是一张冷酷面容,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钱,能让他流露出这种表情,可见其内心的满意。
汉武帝道:“既然是皇孙力荐,朕便恩准了。”
说完,汉武帝用锐利的双目盯着刘进,似乎在说:皇孙啊皇孙,你除了明白朕的心思,是否学到了朕想让你学的东西任何人都能举荐鲁谒亭,偏偏让你去,这才是最该学的。
刘进发现了汉武帝的目光,心想自己那里做的不好吗?有时候,他是真猜不透汉武帝的心思。
懒得去猜的刘进问道:“大父,那我父亲那里”
“你去传旨吧,太子的禁足令解除。”汉武帝收回目光,没有食言。
刘进立即告退,兴冲冲赶往太子宫,见到刘据时,他正在看书。
“父亲,陛下有旨,解除你的禁足令。”刘进笑着说道。
刘据放下竹简,幽怨道:“陛下这是终于想起我了,你都出来好几日了。”
卧槽,刘据这是吃醋了?这个醋也吃!
幸好你是刘据,知道你的品性,换做其他心胸狭窄的太子,敢这样吃儿子的醋,一定让你永远被囚禁。
刘进忍不住道:“父亲,我是被冤枉的,而你殿前拔剑,这事可大可小,捞你出来费点功夫。”
“哎,为父真没用,还让儿子捞。”刘据轻叹一声。
刘进握了握拳头,几日不见,这便宜老爹怎么变得茶里茶气。
“父亲既然安康,那我便退下了。”刘进准备溜之大吉。
谁知刘据慌忙起身,说道:“且慢!有一件重要的事,快随我来。”
说罢,直接拉着刘进就走。
看他步伐匆匆,这是有很大的要事,刘进忍不住问道:“父亲,出了何事?”
刘据也不言语,直接带他来到了花园,停在了花圃前面,然后指着翻过土的地,问道:“进儿,如今已到七月,即将进入秋收,秋收之后便要耕种,你说为父是种宿麦,还是种芦菔?”
宿麦就是冬小麦,因为经年成熟,故而称作宿麦。芦菔就是箩卜。
刘进没想到刘据所说重要的事,竟然是种地,他一阵无语,回道:“种芦菔吧,吃了通气顺气。”
“可是为父还想种宿麦。”刘据为难道。
刘进握了握拳头,你要感谢大汉以孝治国,不然我这拳头已经抡过去了。
“父亲,当务之急,不是管你的半亩地,而是秋收在即,这才是朝廷的头等大事。朝廷要督促地方官吏监督百姓及时收割、干制谷物,还要指导冬藏。”
“另外,要贯彻落实均输和平准政策,及时调节粮价,防止商人囤积居奇。”
“秋收后,还要祭神庆丰,并耕地播种宿麦”
刘进开始敲打刘据,这才是你这个太子应该做的事情。
“我自然清楚,那些事情,朝廷会安排更有经验的官员去做。”刘据笑着回道,“我在乎的不是这半亩地,更不是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而是觉得我并不了解耕种,怎么能随便发言呢,岂不是误国?”
刘进一怔。
刘据继续道:“这段时间我研究这块地,其实有不少发现。之前是用锄头耕地,地少用锄头没问题,但百姓动辄几亩十几亩,锄头这种农具是显然不行的,所以我让人找来了一架犁,这犁极不容易操作,百姓太苦啊”
是啊,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刘进误会刘据了,他可不是木匠皇帝,他研究种地不是因为喜好,也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在他心中,百姓是国家之本,而土地,又是百姓赖以生存的保障,他研究土地,是为了这个国家。
刘进有些惭愧。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四个月了,每天满脑袋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巫蛊之祸,如何活下去,即便是发明了代田法、太始水车等东西,也是为了坑汉武帝的钱财。
刘进不觉得为了活命而努力有任何问题,但在努力中也是能抽出时间,造福天下和社稷。
想到这儿,刘进笑着说:“父亲,你不是说犁不好操作吗?那我们就改进它,发明新犁,一起造福百姓!”
“我儿懂得改进?”刘据惊喜问。
刘进摇了摇头。
“不懂?那如何下手?”刘据又问。
刘进笑道:“我不懂,但有人懂,咱们找帮手。”
一刻钟后,无且手持太子符印离开太子宫,前往大司农府,求见了桑弘羊。
大司农职位欠缺,暂由治粟都尉桑弘羊主持工作。
正如刘据所说,不用他去操心,朝廷便有人早早关心秋收工作,而这个人就是桑弘羊。
六十多岁的桑弘羊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从现在起到宿麦种下,他准备吃住在大司农府中。
听说太子派人前来,桑弘羊有些纳闷,于是接见了无且。
“无且见过治粟都尉,我奉太子殿下之命,从大司农府借调一个人前往太子宫。”无且回道。
桑弘羊下意识抵触:“如今秋收在即,大司农府的官吏恨不得一个人当十个人用,我都想从其他地方借调人手。”
“这也是皇孙的意思,说是为了研究新犁。”无且解释道。
谁知桑弘羊惊喜道:“皇孙的意思啊,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别说一个人,十个人也没问题,需不需要我亲自片去?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是很有精力的。”
无且抿了抿嘴。
什么时候,提皇孙比提太子还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