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呆立在原地。
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狂喜,不如说是……懵圈和绝望。
“琰儿,还不快谢恩!”镇国公老夫人淳雅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率先躬身,“老身代孙儿,谢二殿下恩典!”
所有人仿佛这才被惊醒,议论纷纷。
“我没听错吧,那个裴世子立、立功了?”
“这混世魔王居然还有这本事?”
“方才看他指挥,还真象模象样的……”
“竟如此轻而易举成了六品兵部主事……”
姚文彬压低声音激动道:“娘,你看见没,裴世子当官了,说不定以后我也能跟着混个一官半职呢!”
姚夫人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他那是运气好,有胆量,我就问你一句,方才那样的情况,让你做前锋,你敢吗?”
姚文彬:“不敢。”
姚夫人骂他:“你跟着裴世子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胆量都没学到?”
姚文彬叫屈:“娘以前不是不许我和裴世子来往嘛……”
姚夫人:“……”
站在女眷之中的白氏,久久回不过神。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裴琰是她养大的,什么德性,什么能力,她还不清楚吗?
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继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样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立下大功,踏入仕途!
她精心谋划这么多年,就是等着裴琰名声尽毁,再扶她亲生儿子裴呈为世子,继承爵位……
可如今,裴呈还没读出什么出息,裴琰就已经获得了六品官位,这样下去,她的呈儿还有什么指望……
高座之上,齐贵妃也已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凤眸微眯,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方才混乱之中,她看得分明,裴琰身边始终跟着一名身着素雅月白斗篷的女子,似乎……一直在低声提点着什么。
裴琰几次关键的指令,似乎都与那女子的示意有关。
那女子是谁?
竟有这般见识和胆魄?
然而,此刻场中人员混杂,各自聚拢,她一时竟找不见那道清丽沉着的身影了。
这会的江臻,被谢枝云扯到了一旁。
江臻的手背上,有一道血口子,是方才混乱时,被刺客所伤,口子不大,但皮肉翻卷,谢枝云赶紧找孔嬷嬷拿药。
孔嬷嬷会一些医理,所以才被安排贴身伺候谢枝云,立即拿出上好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替江臻清理、上药、包扎。
“太吓人了,太恐怖了。”谢枝云喃喃开口,“还是现代生活好,平平安安,没有这些打打杀杀,刀光剑影……”
她正感叹着,忽然发现草丛里有一块绢布。
她下意识地弯腰捡了起来,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和标记。
“这是什么?”谢枝云好奇地递给江臻,“皱巴巴的,不象是手帕。”
江臻接过,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这是……舆图。”
谢枝云不解:“什么东西?”
“就是地图。”江臻思索着,“看这标记的山川河流和路径,应该是军事用途的舆图,用于行军布阵或者……刺杀路线规划。”
谢枝云看着那上面的符号和线条,忍不住吐槽:“我的天,这地图也太离谱了,这条河画得跟小水沟似的,还有这座山,距离明显标错了,真要按照这个走,非得迷路不可……”
她说着,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她猛地抬眼,“臻姐,我是美术生,我从小学画画,我有能力,用更科学的方法,更精准的比例,把山川地貌、道路城池都清淅地标注出来。”
江臻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一脸笑意:“恭喜你枝云,你找到了在大夏朝大展宏图的方向。”
谢枝云瞬间干劲十足:“如果我能绘制出边疆布防图,行军路线图……必定是大功一件,只要我立功了,所有难题将迎刃而解。”
“枝云,跨步不要这么大。”江臻缓声道,“绘制边疆布防和行军路线,涉及大夏朝最高军事机密,绝非一蹴而就,你现在贸然触碰,非但无法立功,反而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可以先从基础的州府县界图开始,帮助朝廷厘清强界、标明田亩水利,这对于辅助税收有莫大助益,这类图相对公开,技术要求高但政治风险小,正是你积累名声和经验的最好起点。”
她将舆图交给谢枝云,“拿去上呈给二殿下吧,这是重要物证。”
谢枝云点点头,在孔嬷嬷的陪同下,捧着那块绢布走向被重重护卫的二皇子。
“二殿下。”谢枝云屈膝行礼,“臣妇在那边草丛中发现了此物,似乎是贼人遗落。”
二皇子接过舆图,展开一看,一张脸顿时铁青。
上面清淅地标注着溪山梅园的各条路径的分布,甚至一些易于隐藏和突袭的地点都做了记号,这是只有皇家之人才知道的隐匿之处。
看来,背后谋逆之人,八成就是肃王。
就在这时。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之前率领大部精锐前去追击的张指挥回来了。
他远远看到梅园内一片狼借,死伤无数,心就沉了下去。
待到他下马走近,看到被擒获绑缚在地的几名活口刺客,以及二皇子那冰冷审视的目光时,更是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这次麻烦大了。
他硬着头皮禀报:“二殿下……末将无能,带人追出几里地,那伙贼人突然消失无踪,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未能擒获……”
“连裴世子都能知晓是调虎离山之计,你堂堂副指挥竟毫无察觉,致使本殿与贵妃身陷险境,你的罪,回京后再行论处!”二皇子拂袖,“现在,立刻清理战场,将这些逆贼押解回京,严加看管与审问,若再出半点纰漏,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
张指挥声音干涩,心中哀嚎不止。
他与另一位副指挥使正在竞争空出的指挥使之位,本想着借此机会立下大功,一举奠定胜局。
如今倒好,不仅功劳全无,反而落得个护卫不力的重罪!
这大好的升迁机会,简直是白白拱手让给了那位年纪轻轻的季指挥使。
张指挥悔得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