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也是头一回见自家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夫人从小就娴静,天塌下来了也只是淡淡的看一眼,从不与人争高下。
而现在,竟气得砸了茶杯。
可见,心中是有多大的委屈……
看到盛菀仪眼框都红了,周嬷嬷心疼的仿佛自己身上被挖走了一块肉。
她连忙上前,低声道:“夫人息怒,往深处想想……那琥珀是咱们的人,她便是成为姨娘,不也等于是攥在夫人手心里吗?”
又道,“若是琥珀将来生下个一男半女,您直接抱到身边养着,记在您的名下,那岂不是更好。”
她心中其实不喜小少爷。
小少爷才六岁,就一肚子心思,这样的孩子,养不熟。
还不如,抱一个刚生下来的在身边。
盛菀仪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弧度:“嬷嬷,别人生的,终究是别人生的,血脉,是能轻易割断的吗?”
她想要的,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可偏偏……
周嬷嬷见她钻了牛角尖,忙道:“我的好夫人,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给琥珀安排院子,若是让她一直住在书房那种地方,天长日久,养大野心,那才真是心腹大患,咱们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拿捏!”
盛菀仪阖上眼眸:“你去办就是了。”
夜色漆黑。
晚上又下了雪,复盖了整个院子。
天还没透出光亮,琥珀就醒了,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早早起身,小心翼翼地准备伺候俞昭起身洗漱。
俞昭醒来。
当看到站在床边的琥珀时,昨夜混乱的记忆一同袭来,随即一股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
他昨夜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他本意只是想与江臻重温旧情,怎么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他不仅没能让江臻有半分动容,反而亲手收用了一个丫头,这无疑是在打盛菀仪和侯府的脸,更是将他置于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此刻看着琥珀,他只觉无比碍眼。
琥珀心中极其徨恐,不敢有丝毫差错。
俞昭心烦意乱去上朝了。
琥珀咬着唇。
接下来该去给主母请安了。
可这俞府有两位夫人,江氏是原配发妻,盛氏在主持中馈,她该先去哪边?
尤豫再三,琥珀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朝着锦华庭的方向走去。
果然,一进锦华庭,她便感受到了压抑。
盛菀仪端坐在主位上,静静喝着茶。
周嬷嬷站在一旁,眼神象刀子一样刮过琥珀全身。
琥珀连忙跪下:“奴、奴婢,给夫人请安。”
周嬷嬷开口:“琥珀姨娘,既然抬了姨娘,就得安排专门的院子了,夫人心善,以后你就住在锦华庭旁侧。”
又喊进来两个小丫环,“琥珀姨娘初承雨露,身子乏累,你们二人,今后就专门伺候姨娘。”
琥珀磕头谢恩:“妾身……谢夫人恩典。”
从锦华庭出来,琥珀又转向幽兰院。
江臻正在用早膳,神色平静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琥珀捧着茶,跪在地上:“奴婢多谢夫人提携,夫人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江臻声音清淡:“既已成了姨娘,就不必再自称奴婢了,以后好好伺候大人便是,晨昏定省都不必来我这,走吧,一同去给老太太请安。”
琥珀心中惴惴,却也只能应是,低眉顺眼地跟在江臻身后,一同往俞老太太的安康院走去。
听闻琥珀被收了房,抬了姨娘,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虽觉得这丫头出身低微了些,但此刻也顾不上了,拍着琥珀的手背道:“咱们俞家人丁单薄,昭儿身边确实该多几个人开枝散叶,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好伺候大人,早日为俞家延续香火。”
她老人家心情大好,立刻吩咐身边的田妈妈,“去,把我库里那匹新进的料子拿来,赏给琥珀姨娘!”
就在这时,盛菀仪走了进来。
俞老太太一见盛菀仪,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变得有些微妙。
她虽然高兴儿子纳妾,但也深知这打了盛菀仪的脸。
毕竟,这两年来,因为盛菀仪心胸狭窄,昭儿连去江氏房中都不敢。
她轻咳一声,对刚刚领了赏的琥珀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没见你们夫人来了吗,还不去边上站着奉茶!”
盛菀仪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坐下,接过琥珀奉上的茶,视线落在江臻身上:“姐姐院里的琥珀既然抬了姨娘,身边总不能缺了得力的人伺候,我回头让周嬷嬷去牙房买几个丫头回来,送去幽兰院……”
“不必了。”江臻语气疏离,“我院里人手若是不够,我会自行去人市采买,不劳盛妹妹费心。”
她起身,“我有些琐事要处理,先退下了。”
她前脚刚走,俞景叙就来这边请安了。
今天青松书院休沐。
俞景叙昨天就说过了,他今天要去同窗家中做客。
俞老太太为他准备了一份简单的登门礼,叮嘱道:“去了同窗家要懂规矩,莫要贪玩,早些回来温书。”
盛菀仪多问了一句:“叙哥儿今日是去哪位同窗府上做客?”
俞景叙尤豫了一下才回答:“苏珵明,去苏府。”
“苏太傅府上?”盛菀仪惊愕,万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攀附上了苏家血脉,她开口,“登苏府的门,这份礼怕是过于简薄了,恐失了礼数,周嬷嬷,去,重新准备。”
她叮嘱俞景叙,“去了苏府,定要谨言慎行,与苏小公子好好相处,我记得,他父亲也是师承陈大儒,算你的同门师兄,这可是极好的人脉,你定要把握住。”
俞老太太也连连点头:“对对对,你母亲说得对,你可一定要与苏家小公子处好关系,莫要小孩子心性!”
俞景叙抿唇:“我知道了。”
他和苏珵明关系极好,是非常纯粹的同窗之谊,这回苏珵明邀请他去苏府,他还打算,下回请苏珵明来俞家。
可见祖母和母亲这副态度,他有点打退堂鼓了。
他怕家人在苏珵明面前太谄媚,影响他与苏珵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