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街尾因苏屿州,变得热闹起来。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有的是真想买常乐纸,而更多的是为了一睹苏公子真容。
苏屿州侧身,指向店铺外墙一侧特意留出的墙面,道:“门口设有试写处,备有笔墨,诸位可亲自体验这常乐纸的书写质感。”
好些个文人立即上前,提笔沾墨,在墙面试写的纸张上挥毫。
“好纸,果然名不虚传!”
“这轫性,这吸墨性,确实比姚氏的竹纸更胜一筹!”
“难怪能在诗会上备受推崇,陈大儒和苏公子的眼光果然毒辣!”
赞叹声此起彼伏。
然而,也有人开始担忧价格。
“纸是好纸,只怕价格不菲。”
“姚氏的上等竹纸一刀都要二百多文,这常乐纸,恐怕至少也得三百文一刀吧?”
“我等寒门学子,一个月的笔墨纸砚的耗费本就不少,若都用这纸,实在负担不起……”
“走罢……”
寒门学子摇头叹息,纷纷要离开。
“诸位,留步。”魏掌柜及时开口,“本店常乐纸不姑负各位厚爱,东家定价,一刀一百三十文。”
这个价格如同一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刚才还惋惜要离开的学子猛地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
“多少?”
“这……这品质,这价格,怎么可能!”
“比普通竹纸就贵了二十文,却有着上等竹纸的品质?”
“我是不是听错了?”
“……”
质疑声、惊呼声、议论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店门口,所有人都被这低到离谱的价格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响起。
“掌柜的,我要十刀!”
江臻看去,竟是裴琰身边的小厮,福安。
而福安身边,还有个人,是一直近身伺候谢枝云的孔嬷嬷。
孔嬷嬷一张脸极黑。
她身为高门大户的一等嬷嬷,平日里何等体面,此时此刻,居然要挤在这乱哄哄的人群里,和一帮子穷酸文人抢购什么纸张。
这简直是……有辱身份。
但毕竟是少夫人的吩咐,她只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掌柜的,给我也来十刀。”
江臻立即开口:“诸位客官,本店小本经营,存货有限,为保证更多文人能体验到常乐纸,今日暂定每人限购两刀,还请诸位见谅。”
限购两刀?
这话非但没让众人不满,反而象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抢购的热情,物以稀为贵,这纸又好又便宜还限购,那还等什么?
“我要两刀!”
“给我也来两刀!”
“掌柜的,快,先给我!”
人群瞬间如同潮水般涌进狭窄的铺子。
付掌柜被人给挤开了。
他甚至看到,一些相熟的老主顾,竟也挤进了江氏纸铺之中,大声嚷嚷着要常乐纸。
而他那家宽敞亮堂两层楼高的笔墨铺,前所未有的冷清。
“不过是有些噱头的新纸,哪里比得上姚氏纸?”付掌柜铁青着脸,“便宜没好货,你们这些人就等着后悔吧!”
他在自家铺子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眼隔壁。
不到一刻钟时间,隔壁铺子门口的人群竟然散去了大半,他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是纸张不行,露馅了,所以大家都走了……”
他抓住一个正从离开的老主顾,笑着道,“怎么样,那常乐纸是不是名不副实,我就说……”
那客人叹气:“什么名不副实,纸是好纸,可惜去太晚,竟然卖光了,掌柜的说明日有少量货,得早些来排队……”
卖……卖光了?
付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呆立当场。
他难以置信转过身,看向江氏纸铺。
这几天,江氏纸铺一直在上货,那么多货,一摞一摞的新纸,就短短一刻钟时间,全部、卖光了?
这、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姚氏纸坊鼎盛时期,也没有过如此疯狂的景象!
他不由自主就迈进了隔壁小铺子。
铺子里,货架上空空如也,连一张纸片都没剩下。
魏掌柜与伙计正在清扫。
那位东家夫人和丫环在屏风后不知道在做什么。
“老魏……”付掌柜换了称呼,“这、你们这就卖完了?”
魏掌柜抬起头。
这大概是头一回,他在付掌柜面前,如此神清气爽:“是啊,付掌柜,托您的福,开业大吉,所有新纸,全部售罄,您要想买,明儿个请早吧!”
“真是……恭喜。”付掌柜上前一步,一脸亲热,“老魏,咱俩也算是朋友了,聊聊呗……不知这常乐纸,你们是从哪进的货?还有,你们夫人怎么认识苏公子,竟能请动他来揭匾?”
他太想知道这背后的门路了。
魏掌柜拼命压住上翘的唇角,叹口气:“我们夫人要是有门路,何至于守着这么个小店,就如付掌柜所说,这铺子,卖什么赔什么,哎……”
付掌柜:“……”
这王八羔子老魏,竟然拿他之前说的话来挤兑他,真特么阴险!
谭良拿起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木牌,利落地挂到了门外,上面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歇业。
付掌柜热脸贴了冷屁股,气得转身走了。
铺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江臻从屏风后走出来:“开始盘帐。”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
将所有的钱币清点归类,铜钱串好,碎银子称重,魏掌柜的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算珠,他脸上的表情从激动逐渐变为震惊。
最后甚至带上了几分徨恐。
“夫人,算、算出来了……”魏掌柜的声音有些发飘,“刨去所有成本,咱们今天,方才一刻钟的净盈利,是二十一两七钱银子!”
二十多两!
谭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以前跟着他爹在码头扛包,一天累死累活十二文钱,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才三百多文,不到半两银子。
这……这一会挣的,竟比他以前干好几年还多!
不止是他,魏掌柜也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这个笔墨铺子,以前一个月最多也就二两多进帐,少的时候一两左右,这已经算是生意不错了。
而现在赚的,抵得上铺子一年的净收入了。
江臻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确切的数字,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真正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