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臻坐在堂屋,算了好一会的帐。
原料、人工、损耗……各项成本支出,预估的产量,可能的进项,最终的盈利……数字在她脑中飞速运转。
“二姐夫。”她将万铁柱喊了进来,“有个事,想请二姐夫帮忙。”
万铁柱闻声,搓着粗糙的手掌,憨厚地走了进来。
他是个地道的庄稼汉,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话不多,但做事踏实肯干。
江臻给他倒了碗水,开口道:“二姐夫,你回村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看看村里或者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地皮要卖,不用太大,但位置要方便,最好是靠近水源和主干道。”
万铁柱问道:“你在村里买地是要种什么吗?”
江臻:“不是种地,我是想建一个正式的造纸工坊,现在这小院太小了,转不开,也打扰爹娘生活。”
江家这个小工坊,在她这里只是跳板。
在这儿挣够第一桶金后,接下来,就必须得建一个正式的大工厂,这样才能扩大生产。
一听这话,江母立即走过来:“丫头,这纸还没开始卖呢,谁知道能不能成,万一卖不动,这买地建工坊的钱,不是打了水漂吗,咱们不管做什么,都得稳当点。”
江臻耐心安抚道:“娘,我现在只是让二姐夫先帮忙看着,打听打听行情和地皮,并不是立刻就要买,若是开张后生意好,那时我们再立刻把地买下来,动工建坊,正好衔接上,若是生意不好,咱们就当是提前了解情况,也没什么损失。”
听她这么说,江母心思稍定。
万铁柱最是崇拜读书人和当官人,四妹夫俞昭是他所有认识的人之中身份最高的那个,江臻是俞昭的夫人,她的话,就是四妹夫俞昭的话。
他立即道:“成,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帮你打听,肯定找个又便宜又好的地。”
“那就多谢二姐夫了。”
事情谈妥,江臻看了看院子里堆放着的一摞摞已经晾干的新纸,对谭良招了招手:“你跟我一起,把这些纸送到铺子里去。”
她有心培养谭良。
后宅内有杏儿搭把手。
外院也得有个跑腿儿送信的,谭良能立起来最好不过。
杏儿和谭良将一摞摞纸张小心地搬上小板车,用绳子固定好,朝着铺子的方向走去。
魏掌柜见运纸过来,连忙上前帮忙卸货。
江臻道:“这是谭良,我大姐的儿子,铺子开张后,他留铺子里帮忙,这几天我让他跟着你,学学怎么招呼客人,怎么做生意。”
魏掌柜看了看才十五六岁的谭良,心里有些嘀咕。
夫人这铺子还没正式开张,规模也就这么点儿大,他一个人完全照看得过来,这又安排个半大小子来……不是白白多一份工钱,有点浪费么?
不过他也就心里想想,面上还是堆起笑容:“良哥,你随我来,我先教你认货。”
谭良有些拘谨,但还是挺起胸膛,跟在魏掌柜身后,认认真真学起来。
“哟,还在折腾呢?”
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铺子隔壁那位付掌柜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店子本来就小,他大腹便便,一下子堵住了门口。
他伸手摸了摸窗格上镶崁的云母片,啧了一声,“瞧着确实是花了不少银子,何必这般折腾呢,依我看,还是转给我得了,一口价,一百两银子,卖不卖?”
江臻一笑:“六七年前置办这间铺子时花了八十两银子,这么多年过去,京城地价年年看涨,付掌柜才加二十两?”
“二十两不算少了。”付掌柜哼了一声,“不过,看你也不容易,那我就亏点,最多一百二十两,卖就卖,不卖就等着砸手上吧!”
“那还是不委屈付掌柜了。”江臻收了笑,“我这铺子小,不留付掌柜喝茶了,谭良,送人出去。”
谭良挺直胸脯,走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付掌柜脸色一变:“这位夫人,你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就好!”
他拂袖而去。
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货架上新摆放上去的常乐纸,他经营笔墨铺子许多年了,好似没见过这种纸,他皱了皱眉,想摸一下,杏儿的身影横在了那。
付掌柜只得作罢。
他大步回去,一脸恼怒坐在柜台,隔壁那个夹缝中的小铺面,放在那实在碍眼,所以他想盘下来做个画室。
可那妇人,油盐不进。
简直不知好歹。
他灌了一口水,看向店内的伙计:“让你去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伙计回道:“小的出去查了好几趟,都说不清楚那常乐纸到底是从哪个作坊流出来的,源头藏得很深。”
“继续给我查,必须尽快找到这常乐纸的东家!”付掌柜拍着桌子道,“这纸我亲眼见过,绝非俗物,又得陈大儒与苏公子亲自认可,一旦正式售卖,必定风靡京城,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拿到这常乐纸的售卖权,至少也要分一杯羹!”
几个伙计连忙应下。
不止是他这家笔墨铺,自从兰亭阁诗会结束后,可以说,全京城的读书人都在打听,何处可买到常乐纸。
只是打听来打听去,什么都打听不到。
越是没消息,越让人想去探究,一时之间,常乐纸三个字,竟在文人之间传遍了。
一连七天,时间在江臻紧锣密鼓的生产中过去。
初冬的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空气中带着凛冽的寒意,街上的行人还不多,偶尔有早起的货郎挑着担子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淅。
一切准备就绪。
江臻刚检查完所有,铺子门口就来人了,是她的三个好同学先到了。
裴琰,苏屿州,谢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