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掌柜端着上好的茶水和点心敲门进来。
谢枝云端起东家的架子,吩咐道:“以后这二楼,就不对外待客了,除了我这几个朋友,谁都不许上来,还有,他们在茶馆的所有花销全记我帐上。”
那掌柜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负责的这家茶楼地段本就不算好,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少夫人这上来就把整个二楼给包圆了不待客?
这几位喝的是店里最好的茶,吃的也是最贵的点心……这、这不是纯亏本吗?
照这般下去,这茶楼怕是很快就得关门大吉!
他只好看向孔嬷嬷。
孔嬷嬷淡声道:“一切如少夫人所言。”
夫人说过了,一切以少夫人腹中胎儿为重,只要少夫人心情舒畅,不搞幺蛾子,安安稳稳地把小主子生下来,别说包个整个二楼雅间,就是把茶楼屋顶给掀了,也不必在意。
掌柜只能应道:“是,是,少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绝不让闲杂人等打扰到夫人和贵客。”
掌柜刚下楼,还没从心痛中缓过神来,就听见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抬眼望去,只见一位风姿清绝的公子走了进来,这不是太傅府的大才子苏公子吗,手中竟还提着一个小书箱,里面装着书卷,象是来用功的。
茶客中不乏一些读书人,自是认识传言中的苏公子。
“听说苏公子大病未愈,向朝廷告了一个月的假,万没想到,告假期间还这般勤勉,来茶馆都不忘读书。”
“难怪苏公子学问如此优秀,真乃是我辈楷模。”
“要是能得苏公子的一句指点,我将死而无憾……”
苏屿州:“……”
生怕被围住讨教程问,他赶紧往二楼走去。
掌柜刚得了死命令,连忙硬着头皮上前拦住:“苏、苏公子请留步,二楼雅间暂不接待外客……”
二楼传来裴琰大大咧咧的声音:“掌柜的,是自己人。”
掌柜连忙让开了路。
苏屿州快步走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谢枝云挥挥手,对站在旁侧的孔嬷嬷及其他丫环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
孔嬷嬷的唇张了张。
在场四个人,一个是他们家少夫人,一位是出身市井的俞夫人,一个是人人惧怕的混世魔王,另一位则是人人称颂的苏公子。
恕她愚钝,她实在是不知,这四个不相干的人怎成了至交,着实诡异。
好在不是什么孤男寡女相会。
下人躬身退下,一部分守在雅间门口,一部分站在楼梯处,确保无人打扰。
闲杂人等一清空,雅间内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苏屿州大大叹口气,苦着一张脸:“还有半个月我就得上朝了,臻姐,你快给我讲讲这里……”
“哎呀,咱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学什么学?”裴琰推开书卷,“二狗,来,喝这个茶,叫什么云雾茶,说是专供京圈勋贵,我尝着,味道也就……还行吧。”
谢枝云翻了个白眼:“王二火,就你这德性,还能品出茶的好坏,别笑死人了!”
裴琰哼一声:“哎哟,说得你谢大小姐好象多懂似的,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连龙井和毛峰都分不清……”
“你!”谢枝云狠狠瞪他,“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要提,是不是个男人,这么小肚鸡肠!”
苏屿州开口:“谢大小姐,不许人身攻击哈。”
“苏二狗,这就开始拉偏架了?”谢枝云气势十足,“想当初,不知是谁,在班上被人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躲起来生闷气,还是我帮你出头,忘了?”
苏屿州:“……”
他就不该开这个口。
几人吵吵嚷嚷,裴琰和谢枝云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苏屿州偶尔无奈地插上一句试图调解,那份久违的鲜活与闹腾,让江臻怔愣了许久。
她惚间竟象回到了上辈子学生时代。
“也不知他们几个人怎么样了……”苏屿州及时转开话题,“应该不会有人象我这么惨天天要上朝吧?”
谢枝云:“嘻嘻,要是有人穿成了皇帝就好了,到时候咱天天去皇宫碰头喝茶……”
话说到一半,江臻一记刀眼飞过去。
谢枝云自知失言,立马捂住了嘴。
“你们看……”裴琰突然指向楼下,“看那是谁?”
谢枝云脑袋探出去。
店铺楼下,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与一个打扮华丽的女子,带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孩,停在傅氏茶馆对面的笔墨铺子前。
谢枝云好奇问道:“这谁?”
裴琰一脸鄙夷:“臻姐那个另攀高枝的老公,侯门嫡女盛菀仪,白眼狼儿子,端的是令人艳羡的一家三口。”
“呸,渣男!”谢枝云的脸色顿时变了,“长得人模狗样,不干人事,二狗,你改天上朝随便找个理由弹劾这个垃圾!”
苏屿州:“……”
他都自身难保,还弹劾别人,是怕死的不够快么?
“这是姐姐的嫁妆铺子。”盛菀仪抬眼看着那狭窄的开间,“从前是卖笔墨纸砚,如今重新整改,是要做什么?”
俞昭皱起眉。
近来江氏行事愈发任性妄为,所以,他出门特意绕到这儿来看一眼,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
不成想,她竟不在。
“大人。”魏掌柜一抬眼看到他们,连忙迎了出来,躬敬道,“二夫人,小少爷。”
二夫人三个字,叫盛菀仪觉得格外刺眼,她的脸瞬间冷下来。
俞昭问道:“这铺子怎么回事?”
魏掌柜的腰躬更低:“回大人的话,夫人近来造出了一种新纸,接下来主营卖纸。”
“造纸?”俞昭象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你说她在造纸?”
魏掌柜讷讷道:“是……夫人确实是在造纸。”
盛菀仪闻言,唇角勾起些微的嘲讽:“如今的造纸生意,早被江南那几个世家大族占尽,她一无技术,二无人脉,三无足够的本钱,就想凭空造纸,怕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徒惹人笑话。”
“胡闹,简直是胡闹!”俞昭忍不住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经营,懂什么造纸术,就算铺子亏本,也不该如此莽撞行事,把那点体己钱赔光了,日后如何自处……”
“父亲。”俞景叙小声道,“时间不早了,外祖父那边可能等急了。”
俞昭这才收住话头,同盛菀仪一起,带着俞景叙上马车,前往忠远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