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昭薄唇紧绷。
他出现在这家茶楼时,并未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他的才学并不在苏屿州之下,可这些文人雅客,却只是吹捧苏屿州,只因为苏屿州的祖父是当朝太傅。
京城四大才子,有三个败在他手下,他很想与苏屿州较量一番……
他这么想时。
有人起哄出声了。
“快看,俞大人也在。”
“今日是什么日子,寒门状元与苏公子竟齐聚于此。
“以前是王不见王,今日难得碰面,何不趁此机会,让二位切磋一番,以诗会友,岂非一桩雅事?”
“对对对!俞大人,苏公子,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周围一片附和。
俞昭站在二楼围栏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感觉,令他浑身舒泰。
他拱手,儒雅道:“苏公子意下如何?”
苏屿州:“……”
让他去死,去死好吗!
死都比作诗容易!
他内心万马奔腾,面上依旧冷漠如霜,看准时机,抬脚就要溜。
可人群已经围拢过来,无数道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无处可逃。
“苏公子就莫要推辞了!”
“苏公子随口一句诗,就能碾压我们所有人。”
“掌柜的,请准备笔墨纸砚!”
“……”
催促声如同无形的绳索,将苏屿州牢牢捆在原地。
他快哭了。
难道,他只有当场背一首鹅鹅鹅,才能摆脱掉这些人吗……
“吵什么吵!都聚在这儿嚷嚷什么?”
一个极其嚣张、带着十足不耐烦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声。
只见裴琰不知从哪个角落晃了出来,他没骨头似的靠在二楼围栏上,目光极其不善地扫过那群围着苏屿州的文人。
“你们这些酸唧唧的文人,天天就是作诗作诗,烦不烦,没事干去挑大粪成吗!”他扯唇道,“都给我听好了,谁再敢找苏屿州比诗,谁再敢给他机会出风头扬名,那就是跟我裴琰过不去!”
众人:“……”
这位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作诗怎么了,碍着他啥了?
有知情人透露:“苏公子是天之骄子,裴世子是混世魔王,这二人在勋贵那个圈子里,经常放在一块儿比较,裴世子因为嫉妒苏公子优秀,好多年前将苏公子揍了个鼻青脸肿。”
“他竟连太傅的嫡孙都敢揍?”
“自己草包,便不让别人出头,强盗行径!”
“惹不起,惹不起……”
“快走……”
方才还起哄的人群,立刻禁若寒蝉,迅速散开,生怕慢了一步就被裴琰盯上。
一场即将爆发的文斗,就这么结束了。
裴琰扭头,似笑非笑看向俞昭:“俞大人,不如你我二人来对诗?”
俞昭垂下眼睑:“下官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
他带着妻儿下楼,离开了茶馆。
苏屿州狠狠松了口气,上楼,跟着裴琰进了屏风隔开的包间。
一进包间,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象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饶是知道了苏屿州与自家夫人熟识,杏儿也还是很震惊。
那样风光霁月的苏公子,在她家夫人面前,像、象一只可怜兮兮的狗。
江臻让杏儿退下。
她有些好笑的道:“若是陈大儒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如今连首打油诗都憋不出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差点社会性死亡,估计能气得当场吐血。”
苏屿州哭唧唧:“这种场面对我来说简直是地狱难度,比连续通宵写作业还可怕,一个月恶补真的能行吗?”
“能不能行,试过才知道。”江臻语气平淡,“东西带来了吗?”
苏屿州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从袖中取出几份卷宗:“这些都是近期经我手……不,是经原身手的一些文书副本,还有近半年的来往书信,我看着就跟天书一样。”
江臻接过来,快速翻阅。
她看书的时候,十分专注,能做到一目十行,速度极快,不过一盏茶多的功夫,江臻便将那叠文书放下了。
“这就看完了?”苏屿州目定口呆,“臻姐,你看懂了吗,我觉得跟看加密电报似的……连断句都断不明白。”
“并不难。”江臻不急不缓道,“看似复杂,实则内核逻辑清淅,无非是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是从古至今的一个固定框架……至于辞藻和典故,那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初期可以先套用固定模板,保证不出大错即可。”
苏屿州:“……”
他有点想死了。
江臻:“这样,二狗,我给你把这些文书分门别类,提炼出几种常见的奏对和公文类型,专门给你写一本官场生存速成手册,咱走邪修路子。”
苏屿州一把抱住她:“呜呜呜,臻姐,全靠你了,我这条小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裴琰用力拉开他:“你个王八羔子,少占臻姐便宜!”
他挤到江臻面前,“臻姐,那我呢,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习兵法?”
“等个几天,我让杏儿给你传信,你们一起去江家小院开始上课。”江臻拉开唇角,“亲兄弟明算帐,咱们同学之间也得算清楚,补课费用一人一百两银子。”
裴琰:“我堂堂世子爷,不缺钱,一百两太少了……”
苏屿州:“苏家也不缺钱,干脆一人一千……”
江臻一记冷眼过去,二人瞬间老实闭嘴了。
“就这样,散会。”
江臻起身出去。
接下来几天,她忙成了陀螺,给苏二狗写官场生存手册,为裴琰默写记忆中的兵书,添加注释讲解,还得随时关注造纸工坊的进度……
这天下午,她刚结束兵书默写,杏儿就跑了进来,一脸喜意:“夫人,二爷马上回来了。”
江臻跟着一喜。
俞府二爷,是俞昭的亲弟弟,叫俞晖,在距离京城一天车程的乡下打理俞家族里的田产,突然进京,定是送钱来了。
记忆中,这个小叔子和原身的关系还算不错。
她净了手道:“走,去迎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