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屿州哇哇哭了好一会才停下。
江臻看向目定口呆的江屠夫,解释道:“爹,这二位是我在京城认识的朋友,关系比较亲近,让你见笑了。”
“不、不见笑……”江屠夫脑子混乱,“你们聊,我、我先去忙了。”
江臻带着二人进了堂屋。
苏屿州哭唧唧抹眼泪。
“臻姐……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的!”
“天天躺在床上装病,一动不能动,还要喝那些苦得要死的药……”
“刚刚出个门一堆小厮护卫跟着,跟监视犯人一样,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溜出来……”
“昨天病好了,朝廷就在催我上朝,我一个高中牲哇,能上明白吗,我会不会被皇上拖出去砍了?”
裴琰十分庆幸:“还好我不用上朝。”
苏屿州:“不如,我干脆罢官?”
“不妥。”江臻立刻否决,“五品不算高官,但你是内阁的学士,你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官身吗,有这个身份,你在大夏朝行事会便利很多。”
看着苏屿州瞬间垮下去的脸,她话锋一转,“不过,装病确实是个好借口,你可以借大病初愈,需静心调养为由,再告假一个月,这一个月,你来我这里,我想办法给你补课。”
苏屿州一脸惊恐。
来这个时代,唯一庆幸的事,就是不用参加高考,不用再被学习折磨了。
为什么还有补课这回事?
补什么?
怎么补?
想一下就很恐怖。
“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江臻指向屋外,“其实,做官和造纸没什么两样,这些乱七八糟的树皮麻料,看似无用,但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最后能变成洁白的纸张。”
她弯唇笑,“处理政务也是一样,看似复杂,但都有其内在的规则和模式,二狗,你等会回府后把以前经手过的文书整理好带过来,我先归纳,再教你如何拆解,找到其中的公式,按模式套用,至少能应付八成以上的场面。”
苏屿州:“……”
突然梦回高三。
但压力更大,因为只有一个月时间,万一上朝出错,肯定会被砍头。
裴琰本来还在幸灾乐祸。
没想到江臻的目光下一秒就落到了他身上:“别以为没你的事,你那个继母,把原身捧得这么高,纵得原身无法无天,等你名声彻底臭了,或者闯下弥天大祸,她亲生的儿子就能顺理成章地出头,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就这么混吃等死,当别人手中的棋子,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琰哭了:“我错了臻姐,求臻姐给我指一条路。”
江臻:“当初我给你补了整整两年的课,也只是勉强将你的总分从二十分提到了三百多分,你实在是没有读书的资质,文官这条路就不要想了……你的优势在于你的身份和家学渊源,镇国公府靠军功获封,如今你父亲是剿匪大将,你得沿袭家学渊源。”
裴琰:“……”
家学渊源。
这是让他去学剿匪?
还不如直接一刀宰了他更痛快。
江臻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让他回神,扯唇道:“不是让你亲自去冲锋陷阵,我的意思是,让你学的兵法韬略,运筹惟幄,你想想,坐在中军大帐之中,执掌虎符,指挥千军万马,决胜于千里之外,那是什么感觉?”
裴琰的双眸唰地一下亮了。
指挥千军万马!
运筹惟幄!
决胜千里!
这几个词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身着帅袍,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拉风场景,这可比闷头读那些之乎者也,或者单纯打架斗殴,要酷炫一万倍!
“我学!臻姐!”裴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你给我补课,兵法是吧?三十六计是吧?我肯定好好学!”
看到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江臻有些好笑,但也松了口气。
总算找到了能激发这家伙主观能动性的方向了。
她转移话题道:“对了,让你查的其他人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裴琰摇了摇头。
苏屿州道:“我这具身体是太傅府唯一继承人,手中有不少可用之人,我找个由头,让他们仔仔细细再查一查。”
三人沉默下来。
一股淡淡的惆怅笼罩着小院。
江臻压下负面情绪,道:“他们几个,脑子也不算笨,就算处境艰难,支撑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等时机到了,自然就碰上了。”
“对了!”裴琰猛地一拍脑袋,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臻姐,你让我转交给陈大儒的那首续写的残诗,他看了之后,激动得胡子都在抖,连说了三声妙极,非要我引荐,想请倦忘居士去清音阁品茗聊诗词,你应约吗?”
苏屿州接过话:“我这具身体的原主,四岁拜陈大儒为师,十一岁就名满京城,陈大儒人虽无官身,但学问精深,德高望重,影响力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他曾多次被圣上召入宫中,为太子皇子们讲学,算是半个帝师。”
江臻想了想道:“裴琰,你回复陈大儒,便说倦忘居士,同意一见,随便喝点茶就好。”
三人一不留神就聊到了大中午。
江屠夫心不在焉的干活,眼神时不时瞟向堂屋:“杏儿,你去问问,那两位公子……留下来吃饭不,咱家没什么好招待的,我也好提前去买条鲜鱼。”
他话音未落,堂屋的门帘就被掀开了,裴琰和苏屿州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裴琰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在外人看来或许有点纨绔的笑容,对着江屠夫拱了拱手:“伯父,今儿个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象样的见面礼,是我们失礼了,下回一定补上。”
江屠夫哪里受过这等贵人的礼,顿时手忙脚乱,连连摆手:“公子们太客气了,要不……留下吃个便饭?”
“不麻烦了。”苏屿州笑道,“府里还有些琐事,我们这就告辞了,伯父留步。”
他一笑。
江屠夫就呆了。
就跟天上的神仙笑起来似的,太好看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江屠夫还觉得晕乎乎的,仿佛做了场梦。
他看向闺女:“臻丫头,你跟那两位公子是何时认识的朋友,他们也太客气了。”
江臻语气轻松地说道:“爹,你就当是远房侄儿来串门子,正常相处就行,咱们不卑不亢,不必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但也别失了礼数,让人看低了去。”
江屠夫连连点头,继续忙活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