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深处,隐匿阵法内,鹿笙的目光锁定在外界那片剧烈波动的阴影残迹上。那残迹如同一滩泼洒在暗紫色岩石上的浓稠墨迹,边缘不断扭曲、蠕动,散发出混乱而痛苦的意念漩涡。强行解析这种东西,无异于将神识投入绞肉机,风险极大。
但坐困愁城绝非她的风格。
她深吸一口气,寂灭道韵在识海外围构筑起坚实的防线,“薪火”光团居于中央,散发出稳定心神的微光。随即,她分出一缕极其纤细却坚韧的神识触须,如同外科手术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那片沸腾的阴影残迹。
“轰——!!!”
刹那间,无数破碎、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影像与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神识连接猛冲而来!
这些信息碎片不仅杂乱无章,更蕴含着强大的精神污染力,疯狂冲击着鹿笙的心神防线。若非有“薪火”意志稳固核心,寂灭道韵化解侵蚀,寻常化神修士恐怕瞬间就会心神失守,被同化为这残迹的一部分。
鹿笙紧守灵台清明,《弈天筹》超负荷运转,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竭力从这混乱的信息洪流中,剥离、筛选出有价值的碎片。
【信息碎片解析中……】
晖宸界……影尊……归寂之仪……
鹿笙心中寒意更甚。这“影渊”的所作所为,竟是直接收割整个界域!其凶残与强大,远超之前预估。而此地,不过是其势力范围的边缘一角。
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异常生命信号。在这片死寂之地,除了阴影造物,竟然还有其他生命存在?是像她一样的坠入者,还是……晖宸界的远古幸存者?
无论是哪种,都可能成为情报来源,甚至是离开此地的关键。
她果断切断了与阴影残迹的神识连接,脸色微微发白,神魂传来阵阵刺痛感。强行解析这种级别的残忆,消耗巨大。
但收获同样巨大。她得到了关于此地的背景情报,以及一个明确的方向——西北方可能存在其他生灵。
调息片刻,待神魂平复后,鹿笙毫不犹豫地起身,撤去隐匿阵法。初火之种被她小心收起,其散发的温暖道韵虽能抵御侵蚀,但在这片阴影主宰的荒原上,也如同黑夜中的灯火般显眼,不宜长时间暴露。
她再次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荒原上的一块移动的石头,朝着西北方向悄然前行。
路途依旧艰难。她必须时刻维持寂灭道韵化解环境侵蚀,小心避开那些活跃的阴影残迹和游荡的阴影造物。《弈天筹》不断根据环境反馈优化前行路径,寻找能量相对稀薄的“安全”通道。
数日后,她穿越了一片由巨大骨骼化石组成的区域,那些骨骼扭曲变形,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阴影苔藓,依稀能辨认出属于某种巨兽。
就在她绕过一具如同山峦般的颅骨化石时,“星瞳”猛地捕捉到前方极远处,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
不是阴影造物那种虚无扭曲的感觉,而是具备相对稳定形态的实体!而且,其移动方式……像是在奔跑,并且不时回身,做出抵挡的动作!
有东西在被追杀?或者说,在战斗?
鹿笙立刻伏低身形,将“尘影符”与《坤元迹敛》的效果提升到当前能维持的极限,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她看清了。
那是一个人形生物!
身高约七尺,穿着由某种暗色兽皮和金属碎片粗糙缝制的破烂衣物,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头发干枯如同杂草。他(从体型判断)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却隐隐流动着微弱符文的断剑,正且战且退,与三只形态更加凝实、动作更迅捷的阴影猎犬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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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阴影猎犬体型如牛犊,通体漆黑,獠牙利爪闪烁着幽光,双眼是两点凝固的血红。它们攻势凶狠,配合默契,不断从不同方向扑击撕咬。那人形生物显然实力不济,只有大概筑基后期的灵力波动,身上已有多处伤口,流淌出的血液竟是暗紫色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鹿笙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弈天筹》瞬间分析了那人形生物的灵力属性(一种极其微弱、被阴影之力严重污染的土系变种)、战斗方式(粗陋但带着一种求生的本能)、以及那柄断剑上残留的符文痕迹(与晖宸界残留的某些建筑碎片上的纹路有相似之处)。
晖宸界的远古幸存者?!
这个判断让鹿笙心中一动。一个本土幸存者,意味着他可能掌握着关于此地、关于影渊、甚至关于离开方法的宝贵信息!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暴露自身,可能卷入未知麻烦。
不救,则可能失去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来源。
电光火石间,权衡已定。
就在一只阴影猎犬腾空而起,血口咬向那幸存者脖颈的刹那——
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苍白指风,如同来自幽冥的叹息,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那只阴影猎犬眉心那点血红之上。
猎犬前扑的动作骤然僵住,随即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无声无息地湮灭。
另外两只猎犬一愣,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疑。
那幸存者也愣住了,绝望的眼神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鹿笙没有现身。她隐匿在暗处,指尖连弹。
“嗤!嗤!”
又是两道寂灭指风,另外两只阴影猎犬步了同伴后尘,彻底消散。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能量外泄。
那幸存者呆立原地,握着断剑的手微微颤抖,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出手之人的任何踪迹。
鹿笙耐心等待着。她在等这个幸存者接下来的反应。是惊慌逃离?是试图寻找?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方式?
只见那幸存者在原地喘息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收起断剑,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奇怪而古老的手势,然后朝着虚空,用一种沙哑、干涩,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语言,低声说道:
“未知的庇护者……‘灰烬之民’阿土,感谢您的援手。恳请……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荒原上轻轻回荡,带着卑微的祈求,与一丝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