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榜金光流转,万朝时空的喧嚣渐渐平息。所有帝王将相的目光都聚焦于榜首之名,李世民。
质疑、好奇、期待,种种情绪交织。
他们想知道,这位并非开疆最广、亦非历时最久的帝王,凭何凌驾于恺撒、屋大维等人之上。
天榜之音,不再激昂,而是变得深沉、理性,如同一位史家在剖析历史的脉络。
【帝王之功,首在治国,创业与守成,孰难?太宗皇帝曾以此问群臣:今日,天榜便先论其守成治国之智,亦即贞观盛世得以诞生之政治根基。】
【其根基,非一人之独断,乃君臣之共治;非权术之诡诈,乃制度之开明。】
画面展开,首先映入万朝众人眼帘的,是长安城太极殿的日常朝会。
没有森严的肃杀,没有谄媚的欢呼。
只见李世民高坐御榻,其下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长孙无忌等重臣依次列座。
他们正在商议一项关乎民生的重大决策:是否应封禅泰山?
“陛下功高德厚,封禅告天,正合其时!”
有大臣进言。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热烈。
然而,就在这一片赞颂声中,一个清癯而刚首的身影站了出来,正是秘书监魏征。
“陛下,臣以为不可!”
魏征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大殿安静下来。
大秦,咸阳宫。
嬴政看到此处,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封禅泰山,乃帝王至高荣耀。此臣安敢阻拦?妖言惑众,当治重罪!”
在他心中,皇权至高无上,岂容臣子如此公然反对皇帝的意愿?
大汉,未央宫。
汉武帝刘彻冷哼一声,想起了自己的丞相们。
“此等沽名钓誉之臣,无非是想博个敢谏之名,若在朕朝,廷尉府早己问话。”
他对这种“挑战”皇威的行为本能地反感。
天榜画面中,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并未发怒,而是沉声问道。
“玄成(魏征字)何出此言?是觉得朕之功业不够?德行不厚?”
魏征毫无惧色,侃侃而谈。
“陛下之功,虽高,然比之隋文帝一统天下,如何?隋文帝末年,府库充盈,户口繁盛,然一扬广(隋炀帝)继位,穷奢极欲,征伐无度,不过十余年,天下分崩离析,今我朝历经战乱,户口未复,仓廪尚虚,此时车驾东巡,千乘万骑,沿途供应,必耗损民力,若遇水旱之灾,或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悔之何及?此乃图虚名而受实祸,陛下为何要行?”
一番话,如冷水浇头,却句句在理。
画面给到李世民特写,他脸上的不悦渐渐化为沉思,继而转为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离席向魏征拱手一礼。
“非公,不闻此言。此事确非其时,是朕考虑不周了。”
罗马,奥古斯都宫廷。
屋大维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极大的惊讶与欣赏。
“妙啊!”
他低声对身边的谋臣阿格里帕说。
“让臣子敢于说出逆耳之言,并能坦然接受,这比打赢一场战役更需要勇气和智慧,这并非削弱权威,而是在巩固统治的根基,民心与正确的决策。”
他深深体会到,这种“元老院”式的辩论置于皇权之下,能有效避免致命的错误。
【贞观政治,首重纳谏,太宗尝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征便是其最锋利的一面人镜。】
【然,纳谏非无原则,其核心在于“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而能兼听之基础,在于有一个高效、制衡的决策核心。】
画面切换,展示房玄龄与杜如晦的日常工作场景。
房玄龄善谋,总是能提出各种精妙的计划和方案。
“孜孜奉国,知无不为”;杜如晦善断,能在众多方案中迅速抓住关键,做出最稳妥的决断,“军国之事,剖断如流”。
二人被并称为“房谋杜断”,是李世民大脑的延伸。
【此非人治,实近于制度,太宗搭建了一个以皇帝为最终决策者,以房、杜为规划中枢,以魏征等谏臣为监督校正的决策体系,此体系既能集思广益,又能避免议而不决。】
画面再转,来到凌烟阁。
二十西功臣的画像威严肃穆,栩栩如生。
天榜一一掠过这些面孔:有出身关陇贵族的核心国戚长孙无忌,有寒门破落子弟出身、凭才能官至宰相的马周,有原为敌军骁将、降唐后成为心腹猛将的尉迟敬德,更有原太子李建成的核心幕僚、曾建议除掉李世民的魏征。
三国,魏国。
曹操看到此景,感慨万千。
“天下贤才,尽入其彀中矣!吾亦曾下‘唯才是举’令,然世家大族掣肘甚多,未能如李世民这般,真正不论出身,唯才是用,更难得者,能化敌为亲信,此等胸襟,吾不如也。”
他想起了荀彧、崔琰,也想起了吕布和陈宫,心中复杂难言。
【用人之道,在于知人善任,海纳百川,太宗不计前嫌,不论门第,使天下英雄皆有为之效死之心,此乃贞观盛世人才辈出之根本原因。】
最后,画面聚焦于一部正在被严谨修订的法典——《贞观律》。
【治国需良法,《贞观律》较前代律法,务求宽简,太宗有言:“死者不可再生,用法务在宽简。”】
画面中出现一个案例:李世民盛怒之下,错杀了一位大臣。
事后他查知冤情,追悔莫及。
他不仅下诏厚葬抚恤,更对宰相们说。
“朕当时盛怒,下令即斩,未曾细察,尔等今后须以此为戒,凡朕有怒极欲杀之人,尔等必须反复核查奏报,不可轻易执行。”
他甚至要求将这条规定写入法律,以约束自己的权力。
大秦,咸阳宫。
嬴政看到此处,彻底沉默了。
他崇尚的是“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是绝对的严刑峻法。
而李世民这种对法律公正性的追求,甚至不惜自缚手脚的做法,与他信奉的统治哲学截然不同。
他无法理解,但内心深处似乎又有一丝触动:或许,这才是法律真正的威严所在?
【法者,非朕一人之法,乃天下之法,太宗敬畏法律,慎用死刑,使贞观年间每年被判处死刑者仅数十人,开创了“贞观之治,几致刑措”的奇迹。】
天榜画面重新回到太极殿,李世民与群臣在灯下继续商议国事,气氛和谐而高效。
【故,贞观之治,非天赐,非偶得,其源于一套近乎理想的政治架构:开明纳谏的君主、高效协作的宰辅、刚正不阿的言官、以及公正宽简的法律。】
【此政治智慧,使国家机器得以最优化运转,避免了重大决策失误,为盛世的到来,铺就了最坚实的基石,太宗之为君,己超越“独夫”之范畴,近乎“执政官”之典范。】
万朝时空,许多以雄猜霸道著称的帝王,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们开始意识到,李世民的强大,是一种更深层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