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谁可担此重任呢?”
张玄夜心中早有打算,他缓缓说道:“陛下,臣初来乍到,不敢妄言。
只是陛下,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不可一日无主。
如今北境将士粮饷拖欠己久,臣臣虽在京荣养,
但每每思及旧部饥寒交迫,实在寝食难安
唉,都怪臣无能,如今是个闲散王爷,人微言轻”
他唱作俱佳,把一个关心旧部、却又无权无势的落魄王爷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乾帝果然被打动(或者说乐意被引导),沉吟道:“爱卿所言极是。
这样吧,户部暂由由你兼管着!也算替朕分忧。
务必尽快厘清账目,筹措粮饷,安抚边军。”
对他而言,只要掌控北境五十万大军的张玄夜不生出异心,
给他个户部尚书之位又何妨。
左右不过是从能跑耗子的国库拿钱去安抚边军,又不用他自掏腰包。
况且,将户部交给张玄夜,也相当于在他身边安插了个眼线,一举两得。
只是他兼管户部的话音刚落下,满朝文武再次哗然!
尤其是萧璟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削了兵权,转头就拿到了财权!
这张玄夜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父皇老糊涂了?
张玄夜却是心中冷笑,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强忍着心中的得意,脸上却露出“惊喜交加”、“惶恐不安”的表情:
“陛下!这这如何使得?臣才疏学浅,恐负圣恩啊!”
“朕说使得就使得!”乾帝一摆手,自觉安排得十分妥当,“爱卿不必推辞了。”
张玄夜:“”
他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连忙叩首谢恩,早点敲定:
“多谢陛下信任!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低下头时,他嘴角那抹计谋得逞的弧度却异常冰冷而锋利。
兵权?他从未真正放手,财权?这不就来了。
至于岳父,啊呸,欺负他老婆的人,当然要付出代价!
张玄夜站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脸色铁青、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萧璟琛,
眼中闪过一抹如同看死人的嘲讽。
萧璟琛,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宰了你?那太便宜你了。
相信本王的好夫人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龙椅上的乾帝也是非常满意地点着头。
兴致一起,又随意问了问北境的情况,张玄夜都一一作答。
既不过分炫耀自己的功劳,也不刻意贬低他人,言辞恳切,态度恭敬。
这场看似危机西伏的朝堂对峙,最终以张玄夜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紫宸殿内的喧嚣渐渐散去,百官各怀心思地退朝。
只不过看向那位新晋镇北王兼领户部事的张玄夜的目光,
却不知不觉充满了敬畏、忌惮与难以言说的复杂。
一日之间,扳倒岳丈的二品大员,轻取财权。
这份手段和狠辣,岂是一个“失意武夫”所能为?简首就是条疯狗!
张玄夜却仿佛浑然不觉那些目光。
他一手依旧看似亲密地揽着沈淑仪的腰,
另一手随意地把玩着那枚刚从皇帝那里得来的、象征着户部管辖权的玉符。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侥幸”和“志得意满”的浅笑,
与几位上前“道贺”的官员虚与委蛇。
“王爷手段雷霆,下官佩服,佩服!”
“日后户部之事,还需王爷多多费心”
“王爷与沈侧妃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啊”
张玄夜嗯嗯啊啊地应着,目光却懒洋洋地扫过不远处脸色铁青、几乎将牙咬碎的萧璟琛,
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萧璟琛接触到他的目光,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
但他终究不敢在父皇刚发话后立刻发作,只能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背影,竟透着几分狼狈和压抑的狂怒。
张玄夜心中冷笑:这就受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低头,对怀里的沈淑仪柔声道(声音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到):
“爱妃受惊了,这宫里乌烟瘴气的,没得污了眼睛。
走,回府,本王给你压压惊。”
语气轻佻,完全一副被美色所迷、不顾场合的纨绔模样。
沈淑仪此刻心乱如麻,方才殿上风云变幻,
父亲(虽己恨极,但终究是父亲)顷刻间沦为阶下囚。
而这个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描淡写间竟掌控了户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她如同身处惊涛骇浪,只能紧紧抓住身边这唯一的浮木。
她依偎在张玄夜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强大力量,
听着他看似不着调的话语,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和悸动油然而生,冲淡了恐惧和混乱。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颤,却带着全然的依赖。
这幅“英雄护美”、“美人倾心”的画面,落在周遭官员眼中,
更是坐实了镇北王“色令智昏”、“嚣张跋扈”却“圣眷正浓”的形象。
不少人暗暗摇头,心中鄙夷,却也更加不敢轻易招惹。
张玄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搂着沈淑仪,在一众或敬畏或鄙夷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出了宫门,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
张玄夜脸上那纨绔轻浮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静。
他松开揽着沈淑仪的手,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垫子里,闭上眼,
指尖轻轻揉着眉心,仿佛真的有些疲惫。
沈淑仪看着他骤然冷峻下来的侧脸,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瞬间冻结,
只剩下敬畏和一丝不知所措。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不敢出声。
马车行驶了一段,张玄夜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吓到了?”
沈淑仪迟疑了一下,老实地点头:“有有一点。”
“习惯就好。”张玄夜睁开眼,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剥开她所有伪装,
“京城就是个大戏台,人人都在演。
想活下去,活得更好,就得比他们更会演。”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教导意味:“今日之事,看明白了多少?”
沈淑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整理着思绪:
“王爷是故意借沈借父亲之事,向陛下示忠,趁机拿下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