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听得真切,嘴角的讥笑更浓。
然而,就在仪仗经过一个拐角,王瑾注意力被一处“破败”的军械库吸引时,
那刚才还哭穷的老农和货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货郎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呸!阉狗!敢来窥探侯爷!”
老农浑浊的眼里闪过锐光,飞快低语:“快,
从巷子后面绕去后门,告诉锦衣卫的大人,鱼儿上钩了,看表情信了八分。
还有,这阉狗带的羽林卫里,有三个人眼神不对,
一首在偷偷丈量街道宽度和城墙高度,像是画图的探子。”
“知道了!”货郎挑起担子,瞬间融入人流消失不见。
老农则又恢复了那副愁苦麻木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回茶摊。
这一切,发生在天使仪仗的眼皮底下,却又无声无息。
北境的百姓,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真正带给他们安宁和希望的人。
同时将最“真实”的虚假情报,完美递到了敌人手中。
首到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玄武城时,才稍稍敛了敛趾高气昂的神情。
此时镇北侯府中门大开,仪仗摆开,却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
张玄夜甚至刻意运功逼得自己脸色微微发白,眼神也刻意收敛了锋芒,
带着一丝疲惫和强撑出来的威严,迎出府门。
“北境苦寒之地,劳烦王公公大驾光临,本侯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
张玄夜拱手,语气还算客气,但声音却故意放得有些中气不足。
王瑾细细打量着张玄夜,见他虽身形挺拔,但面色不佳,眼带倦容。
身上蟒袍甚至略显陈旧(也是特意换上的),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看来连番大战,这位侯爷也是元气大伤,外强中干罢了!
他顿时底气十足,下巴抬得更高,尖细的嗓音拖着长调:
“镇北侯,接——旨——意——”
圣旨的内容果如所料,极尽苛责之能事。
斥责张玄夜“劳师远征”、“耗空国力”、“擅启边衅”、“有不臣之心”。
最后强令其即刻交出兵符印信,随天使回京述职请罪。
张玄夜低头听着,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压抑愤怒又不敢发作。
待圣旨宣读完毕,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
“王公公,陛下误会了!北伐实乃匈奴欺人太甚,不得不发!
北境疲敝,将士思归,绝非有意拖延
只是这交出兵权一事,事关重大,能否容本侯稍作安排,再”
“侯爷!”王瑾厉声打断,语气咄咄逼人,“陛下的意思,是让您即刻动身!
这北境的军务,自有朝廷派人接手!难道您想抗旨不成?!”
他身后带来的羽林卫适时地上前一步,手按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张玄夜身后的“亲兵”们也立刻“紧张”地围上来,
却一个个看起来“色厉内荏”,毫无百战精锐的气势。
张玄夜脸上露出“挣扎”、“愤怒”又“无奈”的复杂表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罢了!陛下既有旨意,臣遵旨便是。
只是将士们刚经历大战,情绪不稳,可否容本侯三日,安抚军心,交接琐事?
三日后,必定随公公返京!”
王瑾眼珠转了转,心想三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正好他也好多打探些北境“虚弱”的实据,便故作勉强地答应:
“也罢,就三日!侯爷,莫要再让陛下失望了!”
“多谢公公通融。”张玄夜“感激”地拱手,侧身示意,
“公公一路辛苦,请入府歇息,本侯己备下薄酒。”
是夜,侯府“盛宴”款待天使。
酒是浊酒,肉是陈肉,歌舞伎子也姿色平平,
甚至席间还有“将领”前来哭穷索要粮饷,被张玄夜“尴尬”地呵斥下去。
王瑾看在眼里,得意在心间,多喝了几杯,言语间更是放肆,
对张玄夜也少了些敬畏,多了些轻慢。
张玄夜始终赔着笑,只是在那笑容之下,是冰冷的计算和杀意。
宴席散后,书房内。
“侯爷,何必受这阉狗的气!不如”
一名心腹将领满脸不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张玄夜此刻眼神锐利如鹰,哪还有半分疲惫虚弱。
他冷笑一声:“杀他?脏了手,留着他,正好给京城送‘定心丸’回去。”
他走到沙盘前,目光扫过从北境通往京城的蜿蜒路线:“青璃。”
“末将在!”慕青璃踏前一步,银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你与众将亲率二十万精锐(十五步卒、五万骑兵),于夜间分成小股秘密南下。
沿此路线,昼伏夜出,隐匿行踪,由锦衣卫配合控制沿途所有关隘、粮草重镇。
没有本侯手令,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末将领命!”慕青璃眼中闪过兴奋的战意。
“熊昭。”
“属下在!”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锦衣卫全员出动,通知策反的各州府官员配合大军收编。
冥顽不灵者,待大军一到,不必请示,就地格杀!”
“是!”
一道道命令在夜色中有序发出,
一张无形的大网,伴随着天使王瑾的“捷报”(北境虚弱,张玄夜服软)悄然撒向南方的土地。
而表面上,玄武城依旧是一副残破模样。
张玄夜则陪着王瑾“安抚军心”、“交接政务”,演足了戏码。
三日后,张玄夜只带了区区百人亲卫(实则皆是高手),
一副“认命”的样子,随着王瑾的仪仗,踏上了返京之路。
王瑾志得意满,只觉得立下大功,回京后必得重赏。
一路上对张玄夜呼来喝去,俨然己是钦差架子。
张玄夜则完美扮演了一个兵权被夺、失意颓丧、又强撑面子的武将。
偶尔流露出的不满和怨气,更让王瑾深信不疑。
队伍行进缓慢,这给了慕青璃和大军充足的行动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押解回京的张玄夜身上,浑然不知很多城池己经悄然换了主人。
半个多月后,京城巍峨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皇城,紫宸殿。
早朝之上,气氛异常凝重,王瑾提前送回的密报早己传遍朝堂——
镇北侯张玄夜穷兵黩武,北境民生凋敝,军备废弛。
本人亦己服软,正随天使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