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关于“引导”与“转化”的微弱曙光，并未驱散现实的沉重，反而将前路的复杂与凶险映照得更加清晰。陆沉深知，任何偏离“吸收”或“摧毁”这两条“主流”路径的想法，在此刻都近乎于异想天开。但坐以待毙，或者选择一条明知大概率通往毁灭的道路，同样不是他的风格。
他必须进行一场更冷静、更残酷的风险评估。不仅仅评估“吸收”与“摧毁”，更要评估那虚无缥缈的“第三条路”，以及……不作为的后果。
他倚靠着冰冷的墙壁，便携终端放在膝上，调出一个空的加密文档，开始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客观，罗列所有可能性及其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看着屏幕上对两条“主流”路径冰冷无情的判定，陆沉的心沉入了谷底。这几乎是在告诉他，无论选择哪一条，结局都早已注定——他自身的毁灭，连带他所珍视的一切，共同陪葬。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那尚未定义的“方案 c”。
最后，他加上了最沉重的一项。
评估完成。
文档上冰冷的文字，像是一份来自命运法庭的最终判决书。a和b是立刻执行的死刑，d是缓期但绝无赦免的死刑。而c，是唯一一张写着“上诉”字样的纸，但上诉成功的希望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并且上诉过程本身就可能直接触发死刑。
绝望吗？
是的。任何一种选择，都看不到明朗的出路。
但在这片绝对的绝望中，陆沉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了那条评级为“极度不确定”的方案c上。
九死一生。
毕竟，还有“一生”。
a和b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死亡，连带世界的终结。
d是百分之百的死亡与终结。
只有c，在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阴影下，还顽强地保留着那百分之一，甚至更微小的……“生”的可能性。
这百分之一，不是给他自己的。是给林薇的，给苏茜的，给书店的，给窗外那座城市的，给所有依旧在无知中忙碌、爱恨、生存的普通人的。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选择了。
风险已然评估完毕。
代价清晰可见。
他关闭了文档，将其加密隐藏。然后，他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但不再颤抖的肢体。
他决定上诉。
选择那条九死一生的“方案 c”。
去追寻那几乎不存在的“引导”与“转化”之路，去“原点”的因果中，寻找那唯一的“钥匙”。
这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在彻底的绝望中，这是唯一一个，还闪烁着微弱责任与希望光点的选项。
他背起背包，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和那件冰冷的“工具”（现在它可能有了新的用途——不是用于摧毁，或许是用于……“共鸣”或“定位”？）。
然后，他转身，没有再看那个幽蓝光芒闪烁的设备间，而是朝着废墟的更深处，朝着记忆中被尘封的、一切开始的地方，迈出了脚步。
风险评估没有带来答案，但它消除了最后的犹豫。